摊牌

55　　柳时镇再也听不下去了，起身来到切近，一把抓起墨子卿的手腕，扭头就走：“我们聊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再说话。　　没有任何停留，直接来到墨子卿的房间，将门反锁之后，便一把抱在怀里。　　“你干嘛？”墨子卿想要挣脱，却被更加用力收紧。　　“跟我回韩国吧。”　　“什么？”　　柳时镇松开一点点，看着她的脸：“我说跟我回家，待在我身边，永远不许走。”　　“你···你疯了。”墨子卿还在使劲儿挣脱。　　“没错，我是疯了，被你逼疯了，10年前就已经疯了。”双手掐住她的双臂，暗暗使劲。　　“你干嘛？”墨子卿使劲儿挣脱，却无济于事：“你弄疼我了！”　　柳时镇却固执的守着自己的坚持。　　‘啪’。终于挣脱桎梏的墨子卿，想也没想就甩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度不小，却还不至于让柳时镇移动身位。一是因为墨子卿根本没下狠手，二是身经百战的柳时镇也不是一般人。　　不过猝不及防之下，英俊的脸还是歪到了一边。僵硬的扭回头，看着她。　　“清醒了吗？”这是墨子卿第一次对他动手，虽然不忍，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如果墨子卿知道柳时镇此时的心情，并且晓得他下面要做的事，只怕又会逃之夭夭了。　　看着这个不听话，且总是想逃离的女人，柳时镇做出了大胆的决定。只见他突然上前，双手抱住她的脸颊，没有半分犹豫，准确无误的对上她的唇。　　这个场面真是太震撼了，以至于脆弱的小心脏，也开始加速跳动。被强行吻住的人愣在了原地，看来是还没反应过来。我这是怎么了？　　就在一晃神的功夫，被这男人轻易撬开牙关，口中的清香瞬间被夺走。　　十年前毕业舞会上的那个吻，一直记忆犹新，像是刻在内心深处一样。没错，还是同一个男人，还是同一种温度，让墨子卿瞬间败下阵来。忘了愤怒，忘了反击。　　于是这男人就更加肆无忌惮的吻着，直到墨子卿快要窒息，才从梦境中惊醒，用尽全力将他推开。　　“你有病啊！”急促呼吸着新鲜空气的女人大声吼叫。　　“是啊，我是病的不轻。从毕业那年分开到现在，我像一个病人一样守着我对你的那份感情。从22岁，守到32岁，直到我这里长满了荒草！”被推开几步的柳时镇，拳头用力捶着胸口，破天荒的对她大喊。　　墨子卿微微抬起右手，想要拦住他伤害自己，狠了狠心，一步没动。对自己的那份感情，她一直都知道，但为了他的前途，只能将绝情抛给他。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心里的疼痛减少一点儿？”柳时镇慢慢走向她。　　“···”墨子卿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心疼。　　“你说你要回到家人身边，和我的相遇不过是短暂的激情。好，我放你走了，我让你去过你想要的生活。结果呢？六年后再相见，我看到的不是幸福的笑容，而是一张绝望的脸。”　　墨子卿渐渐红了眼圈。　　“你说你的心早就变换了季节，让我不要继续站在许下诺言的那一天。你说你找到了想要的幸福，我还是放你走了。因为我相信，你看重的人，不会错。”　　墨子卿将脸歪向一边，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难过。　　“这一次，你倒是学会隐藏悲伤，带着笑容出现了。可如此了解你的我，怎会看不出那笑容里的无奈？”柳时镇微微皱眉。　　墨子卿干脆转过身不看他。没错，他对她的了解，就像手指那样清楚。在他面前，好像自己所有的伪装，都会被直接看穿。然后明知已经被看穿，却还要配合自己，开着玩笑，赶走心中的阴霾。　　“十年了，不对，应该说十四年了。从认识你那天开始，就已种下了病因，现在病已入骨，没得救了。”　　墨子卿慢慢闭上了眼睛。　　柳时镇轻轻转过她的肩膀：“我已经两次放你走了，你觉得我还有多少耐性？或着说，还有多少心可以伤？这次，你想都别想。”　　“···”　　“跟我走吧，你再也不用漂泊，再也不用无依无靠了。”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哈，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啊？”墨子卿手上一使劲儿，终于脱离了那温暖的怀抱，回过身拿起杯子喝水：“就因为你喜欢我？我这么平凡的人，有什么值得喜欢？”　　“西点军校的传奇人物，我的爱人。”　　墨子卿低下头：“时移世易，人事早已不同，那么久的事，没人会记得。”　　“我记得，我记得她有多努力，有多棒，有多爱笑，倔强的受了委屈也从不流泪。”柳时镇渐渐走到她背后。　　“是啊。那些年，好像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累，什么叫做艰难。可是现在的我，做不到无耻的面带笑容，没力气了，不玩了。”墨子卿转身走到窗前，点起一支烟。　　“看看你自己，知不知道身边的人很担心你？”　　“你说笑了，我身边没有人了，他们都死了，被我害死了。所以你也离我远一点，否则迟早被连累。”　　“你怎么能这么说？”柳时镇皱着眉摇摇头。　　“那我该怎么说？”墨子卿冷笑一声：“哈，真是太讽刺了。上帝让我变得无比强大，却一次又一次剥夺我的爱。”　　柳时镇从背后握住了她的双臂：“你还有我，你并不孤独。”　　“就因为这样我才害怕，有了喜欢的人就好好爱吧，你应该得到幸福。”墨子卿再一次躲开。　　柳时镇深知她的意思，两个月的相处，这女人怎会不知，他和姜医生的那点儿过去？但是···　　“我也以为是这样，可你的出现，让我不知所措。”　　“什么？”墨子卿回头。　　“一直很想你，不管做什么都会想到你。就算再苦再累，甚至被深埋在地下，以为自己活不成时，想的都是你···”柳时镇有些难过，却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没想到会这么说吗？我知道，你刚刚失去了很多，现在说这个不合适···”　　“就是说啊，我就当做是酒后胡话，别再说了···”墨子卿转过身，鼻子很酸。　　“我会等你，一直等你。等到有一天，你累的时候，心痛的时候，想靠着的那个人，是我。”　　听到这样的告白怎能不感动，墨子卿又怎会不知道，这男人的一片心意？这么多年，他从未掩饰、从未淡去的心，她又怎会感受不到？　　“我们之间存在了太多障碍，太多现实的枷锁···”这是她第一次，将多年来心中的顾忌道出。　　“到底是什么障碍？我们真心相爱，幸福快乐的走下去不就好了吗？”　　墨子卿苦笑了：“你怎么能这么天真？”　　“严肃的说说看，到底有什么？”　　“作为国家的现役军人，爱人是个外国人，你以为你还可以继续服役吗？那是你喜欢的工作，是你崇高的理想，是作为军人的骄傲。难道就这样毁在我身上？”墨子卿强忍住眼泪，回过身瞪着他，使劲甩掉手里的烟。　　这的确是柳时镇无法解决的难题。　　“就算你不在乎，你的家人呢？你的战友呢？满怀希望一直在这条路上，指引你走下去的人呢？”　　“我们幸福不就好了吗？”　　“幸福？我们能走多远呢？要么你脱下军装，要么我脱下警服，要么我跟你去韩国，要么你跟我回香港？还有那么多注定要背负的仇恨，我甚至不能为你顺利的生下小孩···”墨子卿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甚至庆幸自己是个孤儿，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明白···”　　“还有，你想过姜医生的感受吗？你被埋在地下的时候，她很在乎你。她被劫持的时候，你也很紧张她···”墨子卿咬咬嘴唇：“和她在一起，才是正确的。”　　“那我的心呢？选择正确的生活方式很容易，让心不疼，很难。”眼泪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流在了坚毅的容颜。　　“是啊，让心不疼，真的很难。”墨子卿转过身闭上眼睛：“当年军校一别，我很难过。一直跟自己说，我会发着呆然后忘记你，想着有一天会有人代替，让我不再眷恋。呵，我等到了，也弄丢了。”　　“原来我们都停留在曾经的时候。爱情结束了，你以为放手可以成全我的幸福，可你却不知，我最大的幸福就是你。”　　想起好几个下雨的夜晚，什么时候开始，雨水把眼泪悄悄覆盖，回忆在心里开始残落。滴滴答答，窗外又在下雨了，一如匆匆那些年，穿过思念齐眉的时光，手指苍白。　　“我想休息了，你出去吧。”声音在颤抖。　　“我没办法放弃你，你明不明白？”柳时镇可没打算轻易离开。　　“你又明不明白？我们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们了！”墨子卿转过身哭了：“我已经失去太多了，不能再失去了。”　　“我向你保证，你不会失去我。”　　“不会吗？谁又能保证未来？你的工作，我的工作，是最不能保证的吧？我收到过遗书，自己也写下过遗书，难道非要等到那天，彼此手上拿到对方的那一封？或者不然呢？脱下这身军装，重新做回普通人，你甘心吗？对我来说你是家人，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开心的活着。”　　“卿，我只是想跟我爱了十几年的女人在一起。我们都不再年轻了，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风花雪月。”柳时镇慢慢来到她面前：“我们的工作，是那样没有定数，可我们仍然愿意去做，不就是因为我们心中的信念吗？”　　“···”　　“对爱人，我们的信念也是一样的。人这一生到底能爱几回呢？茫茫人海，为何隔了那么远那么久，还能遇到？”抚摸着美丽的容颜：“是缘分，缘分让我们再次相遇，填补彼此身边的空白。难道你没发觉，你我的心其实很近？”　　墨子卿慢慢抬起头，泪眼无语凝噎。　　柳时镇笑了：“身为太白部队中队长的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但现在却胆小如鼠，每天提心吊胆，都是因为你呀。”　　“关我什么事？”　　“自然关你的事，你总是想尽各种办法逃走、躲避，让我不得不打醒十二分精神。”慢慢将她搂进自己怀里，轻声靠近耳边：“很怕你一声不响的离开，好不容易抓到你，不想再失去你了。”　　“我知道了。”双手慢慢环住那精壮的腰身：“你不要总是这样患得患失，对身体不好。反正我的假期还有，就陪你多待几天吧。”　　“我爱你，我好想你。”柳时镇用力的拥着她，紧闭双眼，好像用尽力气。　　等待了10年，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我也爱你们，活着的、死去的，我都想。”墨子卿也闭上眼睛，将脸深埋进他的脖颈。　　“想哭的时候，肩膀借给你。”　　“真的吗？现在可以借给我吗？”　　“不是已经都给你了？”　　十年分别，兜兜转转，遇见某些人，也爱上某些人。就这样在试过与错过之间，行走着、经历着、受伤着、治愈着···　　可就算这样，要是不再试，又怎会知道，那个人，是不是最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