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送命题传遍全世界的第二个月,也是垂死的天道如抽搐般,对所有修士降下空前大雷劫的第六天,所有强大的成年灵兽,全部停止了对人类的攻击。它们甚至轻易的愿意与人类结契,献出余生,供人类任意驱使。
大雷劫的第七天,已有化神境界,修得了人身与智慧的妖皇,找到了身为人类领袖的魔尊。
妖皇对魔尊说:
“只要你愿意在远征结束后,带我与我子民的后代一起进入新世界生活,我将带领所有成年妖修归于你麾下,人妖将全面停战,一心远征。”
从此,所有人类修士,都获得了大量结契灵兽。灵兽进入辰渊界,被魔化后,就成为了魔物。
天道将死,覆巢之下,所有蝼蚁般弱小的生灵,自相残杀了千万年的敌人,就这样迅速放下了所有斗争与仇恨,空前紧密的团结在一起。
为了自己同胞的将来,他们甘愿舍弃生命,背负罪孽,付出一切……杀向了另一个世界的,同种同类的苍生。
这样残忍而绝望的,整个天下的死志,魔尊至今无法,亦没有资格赞成。
……也至今无法,亦没有资格拒绝。
魔尊答出送命题的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辰渊天道本身。
魔尊始终不理解,为什么真仙境界以下的异世界人,进入位面后会被魔化。
驭川提到这个现象时,没有说,“这是因为天道的免疫系统,或者排斥机制。”,而是说,“这是辰渊天道在排斥真仙境界以下的外来者。”
这句话很微妙,让魔尊无法确定,外来者魔化杀土著,到底是辰渊天道无法自控的生理机能。
还是它故意为之。
同样的,魔尊也不明白,为什么杀光所有土著人类,而不需要杀土著动物和妖修,外来者,包括动物,就都能被接纳为本界子民。
……或者,总结两个更本质的问题:
天道与人类,到底是什么关系?
天道孕育人类,给他们独一无二的先天智慧,又送他们资源修炼飞升,到底是……什么目的?
这四个或具体或抽象的问题,逃入这一世以后,魔尊寻机会问过驭川。
据魔尊所知,合道圣人,是某种未知的机缘作用下,由特别强大的真仙进一步生成的。
合道并不是一个可以通过增长修为,或是渡劫来实现的修炼境界,也不是“融合天道”,而是一个修士悟道完全,掌握了所有天地法则,或者说,掌握了狭义的“天之道”,从而超凡入圣的最高状态。
所以,驭川显然知道魔尊问题的答案。
但驭川听了这四个提问后,一个都没回答。
他只对魔尊说:
“你所问的问题,都属于“道”的范畴。
道法玄妙,不可由旁人强行灌输,只有你自己去了悟。”
“不过,我也要问你一个问题。”
驭川忽然说:
“你为什么从来没想过问我,灵气源头是什么,又因何断流,如何恢复?”
话音一落,魔尊猛然浑身一僵。
魔尊能感觉到,这句话不止是字面意思,背后还有多层含义。
他自认已经想明白了一部分,却还有更多的部分,他知道它们有多沉重,却完全不明白。
这使魔尊竟一时怔立当场,无言以对。
“……这样吧,持正,念在你已称我为主上,我再多送你一场机缘。”
看着魔尊的表情,驭川轻轻捻着拂尘,继续说:
“等你成功为我约到辰渊天道,我不仅会亲自出手,使你的同胞安然移居,我还会在参见天道之时,准允你在场旁听。”
自从答应了家乡的悲愿,以唯一可自由出入辰渊界的清醒之身,为无数硬闯辰渊界的死士提供破碎虚空的通路,魔尊就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人,而和不清醒的同伴一样,是十恶不赦的魔了。
在今日的扔凤凰计划以前,魔尊从来没屠杀过无辜之人。他留在家乡的同胞们,也始终非常爱戴他。
同胞们屡次相劝,说本界子民既然是被辰渊天道感染,才会堕魔杀人,那这些人就不能算魔修杀的,而是那个天道自己杀的,不要有罪恶感。他们衷心希望魔尊在远征结束后,继续做他们的王者,引领他们在新世界,开始新的生活。
但现在的魔尊,却一心只想死。
唯一的,支撑他清醒着活下去的力量。
就是能约到……哪怕捉到辰渊也好,让他能旁听一场,天道与圣人的对话。
然后,朝闻道,夕死可矣。
“所以,我还是要动手……杀人。”
秘境里捉来的凤凰,就在魔尊设下的储物袋封印里,只要他一个念头,就能把凤凰扔进琼华宗的祭坛,瞬间掀起滔天火海,尸山炼狱。
“我已经是一个……不,我从来就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罪人,我何必在此时虚伪。大不了,到时我自杀时,选一个残忍的死法罢。”
这样想着,魔尊扔出了凤凰。
狂燃的烈焰,瞬间在窗外升腾,一大片和血一样鲜红的火光笼罩了视野,魔尊瞪着眼睛一眨不眨,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爆炸的声响如此巨大,掩盖了所有的惨叫,除了自己剧烈的心跳,他也什么都听不见。
比自己预料的更冷静,魔尊有条不紊的检查了琼华宗支起的护山大阵,和仍然保留完好的祭品。他顺利的布下了第二个追踪辰渊的灰影子法阵。
傍晚,星云树海。
辰渊躺在床上,裹着君如卿的衣服睡了。霁天璇、君如卿和刘氏母女俩,都在他身边陪伴。
事实上,他们四个本来想去外间聊天的,彼此都有很多信息要交换,很多情况要打听。
霁天璇尤其想了解清楚,君如卿是不是青玉门派到大楚朝廷军中,那位境界只筑基却战力超强,尤擅火系法术,堪称一骑当万的神秘修士。
上一世的历史上,这位没有名字,不知身份的神秘修士,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
这个修士,原本为朝廷军服务。在战场上,他一言不发,不露面目,只在他的士兵为保障他的安全,并隔绝干扰而搭成的盾阵和结界内,不断的施展大型火系法术。
他的法术等级不高,威力却诡异的强大。炽白的烈火成片烧毁敌方阵地,杀死成千上万的敌军,乃至波及到附近的本国百姓,惨状令人闻风丧胆,几欲不战而降。
但是,这个修士只出战了一次,奠定了一场决定性战役的胜局,就再也没在战场上出现过他逃跑了。
而那一场战役,就发生在距今一个月前。
先前,君如卿声称自己,“一个人逃出来”至今,也刚好就是一个月。
上一世的历史上,这个修士第二次出现,就在距今三天后。
三天后,这个修士就会在星云树海附近的青云山上屠山。
据考证,那时,是朝廷军找到了他,要把临阵脱逃的他抓回去。
这个修士先是正常的反抗,然后,却很快失控。
他无差别杀光了山上朝廷和蓝巾军的驻军,乃至附近十几个村镇的数千百姓。据说,他杀人时发出了瘆人的疯狂笑声,几里外都听得见。
这一场血洗之后,这个神秘修士又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关于君如卿的史料则记载,在神秘修士失踪后的两个月,君如卿性情大变。他的人品仍算正直,对自己人仍然温暖,但对待任何招惹他的人,他却成了一个十倍报复的凶狠龙傲天。
虽然这两个人的履历连起来十分离奇可怕,但结合君如卿身穿棉甲的重大证据,霁天璇现在非常怀疑,善良软萌的君如卿,和那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狂修士,就是或者即将是同一个人。
几日前君如卿讲述战争伤害时,格外真切而强烈的负罪感,还有他声称,辰渊这个他从一路死尸中捡到的唯一活人,是“救了他”,如今可以很自然的理解了:他正是为自己曾经在战场上的残忍屠戮,而感到痛苦万分。
在知道辰渊是天道以前,君如卿就对他异常强烈的执着,直如溺水者拼命抓住唯一的一条船,显然也正是将帮助辰渊,当做了自己的最后一线救赎与生机。
根据霁天璇的观察,这样的执着,已经到了可称病态的,危险的边缘。
任何一点负面的刺激,比如来找他的追兵,都可以瞬间撕碎这个心性还稚嫩的男孩子,努力撑起的理智和温柔,将他扯向绝望与疯狂的修罗地狱。
这一世,和上一世情况已有不同,君如卿不在青云山,而在星云树海。
但,根据刘氏提供,“许多兵进入森林”的情报,追他的朝廷军,仍然找过来了。
更糟的是,霁天璇懂得从地面辨别人马脚步声的方法。她刚才从地上听了听。
有大队人马准确说,是至少数百个重装备的士兵,将会在一个时辰内,到达此地。
为解决这件横生的大危机,改变君如卿的命运,护此地所有人周全,霁天璇正打算,直接摊牌跟君如卿谈。
但,雪上加霜的另一个意外是,辰渊的情况太差了。
似乎因为饥饿和伤痛加重,又或者,像是一种奇怪的“发作”,辰渊无法安稳入睡,也没有安静的昏迷,只有怎么也止不住的咳血,和越来越烦躁痛苦的挣扎和呻/吟。
迷糊中,辰渊时常挣开宁神纱,他的痛苦引起了天地感应。甚至有几次,刘氏母女都发觉了可怖的异象!
于是,谁也再没有闲工夫管别的。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按住辰渊,盖严实宁神纱,擦他咳出的血迹,摸顺毛,说好话安慰……一片紧张的忙碌。
折腾了近半个时辰,似乎“发作”过去了,辰渊终于缓过来一些。他稍稍恢复了一些意识,甚至微微睁了一次眼睛。但他仍然不很清醒,只像梦呓一般,迷迷糊糊的反复说要吃的。
“恩,好的。半刻钟后,阵法就会消散。我们会立刻出发,带你出去找好吃的,这条路线的外围确实有食物,托刘大姐的福,我们已经在地图上标好了……你再忍最后一会。”
霁天璇用手帕轻轻擦着辰渊唇边仍不时咳出的血,如此编着谎话安慰。
然而,少女话音未落,君如卿忽然发出一声几乎令人惊悚的,扭曲变调的尖叫:
“不好!阵法没有散!!!”
现在,绝对来不及,也根本没条件再加一个隔离结界了。
更不可能跑出灰影子阵法的巨大范围。
还有半个时辰,隔离结界失效,魔尊就会带着绝望与毁灭来临。
避无可避。
还剩三刻钟时,辰渊却忽然从宁神纱里伸出指尖。
在艰难喘息的间隙,他挣扎着拽了一下刘氏的袖子。
辰渊说不出话,也睁不开眼睛。
但霁天璇已看懂他的意思。
确实,不管什么牺牲,现在只剩下这个……唯一的办法。
1辰渊的真身带着灵气从虚空“水流”里跳起来的场景,我大致脑补了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里,那只发光的大鲸鱼跃出水面的样子。
我认为鲸鱼跃身击浪就是从海里跳起来,有个专门的词叫跃身击浪的动作特别美,尤其是大翅鲸座头鲸,感兴趣的话可以百度小视频。辰渊真身的形状,甚至一部分性格,我就是以大翅鲸为原型来设定的,当然,脑补时请忽略它身上的藤壶。
写这篇文章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我喜欢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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