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那些丫鬟,你都认识,她们之中你最熟悉的是谁?”
“自然是原本在院子里的杏儿和二妞。”绿袅毫不犹豫的回答,“红梅虽说好说话,但是找她帮忙的人太多了,更则她要负责姑娘的绣活,所以奴婢若有什么事儿反倒不好意思去找她。杏儿虽说是个小丫鬟,可是在咱们府里,那绣工都是极好的,所以奴婢倒是常常去找她说话,日久了就熟了。”
“至于二妞,年纪那么小,又活泼可爱,院子里的人都很喜欢她,所以奴婢同她的关系也不错。”
莫青君点了点头,“那一对孪生姐妹呢?你可熟悉?”
“石榴和山茶这一对姐妹,在府里谁都知道。她们长的好,又难得是一模一样的长相。当初是走投无路进了府的,本来她们的父母双亡,后来归了叔伯养,被她们的二叔打算卖到勾栏院去,就因为她们的长相和孪生的身份。她们没法子,就去求了牙婆将她们卖到府里,所以丫鬟们之间也爱说起她们。至于别的,奴婢倒是不太清楚。”
她看了看莫青君的脸,又犹豫的说道:“不知姑娘特地挑她们出来的寓意何在?这府里比她们身子好适合习武的人多了去了,若是选的原本就在院子里的丫鬟,在忠心上就要好上一些。”
“那可未必。”莫青君微微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接着问道:“那个树儿呢?”
说起树儿,绿袅不由得犹豫了一下,在心中思量了一下说法。
“这个树儿在府中,地位有些特殊。”绿袅的措辞难得的犹豫,“这一次若不是姑娘亲自选的,老祖宗也未必会同意让她提等。”
这么一说,莫青君不由得愈发的好奇了起来。
“你倒是说说,这个树儿怎么个特殊法,为何老祖宗不乐意让她升等呢?”
“姑娘可还记得如今宁公子所住的那个院子?”
莫青君点了点头,“怎的,同那院子有关?”她想了想,恍然大悟了起来,“是不是跟原本该住在那院子里的,逝去了的琬哥儿有关?”
那所谓的琬哥儿,便是死去了的通房肚中的孩子。因为去的时候,那腹中的孩子已然长成,莫老爷怜惜,便给他取了名字,上了族谱。
那院子他虽一次都没住过,可原本便是留给他的。
绿袅双手一拍,猛然点头,“姑娘果然聪慧这树儿原本叫侍书,原本是老祖宗院子里的二等丫鬟,后来那通房怀上了,所以老祖宗派她去看守,可以说是那通房身边伺候的丫鬟。”
“哦?后来呢?”
“说到这个侍书,其实奴婢还挺佩服她的,原本在府里,老祖宗最疼爱的丫鬟反倒不是彩衣那几个大丫鬟,而是她这个二等的。之所以老祖宗让她去伺候那通房,是因为信任她能照料好莫府那未出生的二爷。只是没想到,在那通房即将临盆的时候,一尸两命,就这么去了。”
说到这里,绿袅的脸上也不由得有些惋惜的神色,“后来老祖宗大怒,本来罚她,却又心有不忍,便把她贬为了粗使丫鬟。”
莫青君不由得有些怀疑,“可是自古女人生子都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纵使那树儿再有手段,又怎么能保得住呢?老祖宗素来明理,怎会因这个罚她?”
听到她这么问,绿袅拍了一下自个儿的脑袋,“您瞧奴婢,这都糊涂了”
“是奴婢没跟姑娘说清楚这侍书原本是医药世家,后来家中被奸人所害,一个大家族死的死散的散。侍书原本是要被发配官窑的,后来被老祖宗出手救了下来,这件事儿府里知道的人不多,奴婢也是偶然从奴婢的娘那儿听到的。那侍书自幼跟着她爹学医弄药,后来到了府中,老祖宗又特地送她去老张婆那儿学了,所以这保胎的本事自然是有的。”
那所谓的老张婆,便是这金陵城中最为出名的稳婆。她不止是一个稳婆,还兼会医术,尤其擅长治妇人病。在金陵城里,凡是谁家女儿病痛的,都会先去请她,若是请不到,才会去请别的大夫。
这么说来,莫青君便愈发的疑惑了。老祖宗素来爱才,那女人生育从来都是生死间徘徊的,再好的稳婆再好的大夫也都不敢拍拍胸脯许下保证,那老祖宗又是为何非要责怪她呢?
她忽然想到,老祖宗替她找来的那些丫鬟,年纪都偏小,唯独这个树儿鹤立鸡群,年纪大的很。
若不是因为这,她一开始也未必能注意的到这个树儿。
想到了这儿,莫青君忽然醒悟了。冷落和责怪未必就是惩罚,兴许是另一种保护。这树儿未能保住莫府的骨肉,自然有理由被王姨娘找借口打发,而那死去的琬哥儿,未必就真的是自个儿无缘来到世间的。
老祖宗先出手,将树儿从自己身边的二等丫鬟贬为粗使丫鬟,她这么做也能堵上别人的口。
若是这样,莫青君倒是真的对让老祖宗都这么上心的丫鬟十分感兴趣了。这个时候老祖宗特地把她给挑出来送到自己的身边,究竟有什么寓意呢?
关键是会医术……
莫青君眯了眯眼,心中隐隐猜到了一些。只是这树儿所会的,按照绿袅的说法,是擅长妇人的病痛。这样的一个丫鬟若是在她出阁的时候送来倒也正常,可是这个时候送到她的身边,究竟有何用?
莫青君在这慢慢思索的时候,那边厢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原本日渐西沉,正是晚饭的时辰。王姨娘这一段时间闭门不出,固然有人一直在注意着她,可大部分人都似乎已经快忘了王姨娘的手段。
这其中之一,便是大夫人。
如同府中许多人一样,大夫人也送去了安胎的药品吃食,还有绫罗绸缎。虽说老祖宗提醒过她,不过大夫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在她看来,王姨娘这次怀上的事儿既然是真的,那便没有哪一个母亲会拿自己的孩子来冒险。
之前老祖宗倒是怀疑过王姨娘这次怀孕的真实性,毕竟这种事儿虽说太过于愚蠢,可是王姨娘情急之下未必做不出来。
不过在找了好几个大夫,其中还有老祖宗的心腹之后,所有的大夫都确认了这次怀孕的真实性。
所以对于大夫人的行为,老祖宗也只是忧心提醒,却并没有过于阻拦。
只是她们都未曾想到,王姨娘便是心如蛇蝎,拿了自家孩儿的性命做赌注的,形如疯狂的赌徒。
在老祖宗刚刚起身,正准备去吃晚饭的时候,外头的婆子传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王姨娘小产了这个消息迅速的传遍内院,所有人都震动了。
在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老祖宗都不由得犹豫了。
那孩子究竟是真是假?这件事儿怎的看上去那么扑朔迷离呢?若是真的,这一胎据说生男的机会甚大,王姨娘又怎会弃车保卒,舍弃了这么大的一次机会呢?
谁都知道,若是王姨娘这一次能生下男胎,那大夫人便再也威胁不到她的地位了。
若不是老祖宗还在上头压着,只怕莫老爷便是没有将大夫人休掉,也是会让王姨娘升为平妻的。这于莫府,乃是巨大的羞辱,所以老祖宗一直压着王姨娘,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如今她竟然抛弃了这么大的机会,就为了陷害大夫人?老祖宗不相信。
在莫老爷的心中,大夫人既无德也无贤,除了生出了一双好儿女,别的就再无功德了。
而对于王姨娘,他向来心怀愧疚,又是情意深长的,自然要看得重了许多。
所以当老祖宗赶到王姨娘的院子里的时候,正好碰上莫老爷指着大夫人的鼻子开骂的时候。老祖宗眉头一皱,沉声问道:“不知大媳妇做错了什么,要让你如此大动肝火?”
她的眼神轻移,看到了一身血水汗水交织,面色苍白的王姨娘。
王姨娘正微微靠在莫老爷的身边,拉着他的衣袖轻声相劝,让他莫要动怒。
她这番刻意十足又可怜兮兮的做法,让老祖宗眼底藏了一层薄冰,可是落入莫老爷的眼中,那便是愈发又怜又爱。王姨娘深明大义,被人害的小产还要起身相劝,而害人的那一个却矢口否认,眼泪低垂,企图以伪装无辜蒙混过去。愈是看着王姨娘,莫老爷的心中就愈是怜惜,而这份怜惜在面对着大夫人的时候,便是愈发高涨的怒火。
这一切看在老祖宗眼里,她也只能在心中低叹。
所谓男人,从来便是如此。心头上的人做的再错也是对的,若是不喜欢,那末做的再好也是看不入眼的。
她看着王姨娘,声音温和,并不在这一点上同莫老爷计较。
“既然王氏刚刚小产,哪里是能起身的?你也不瞧瞧她如今的脸色苍白成了什么样子你还说自个儿素来最疼她,怎的在这个时候就什么都忘了?赶紧让她躺倒床上去,莫要让她烦心这些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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