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念祖拂袖而去,把会场交给了新官上任的柳长春。至于柳长春如何宣布并推进落实规约十章和秩序五条,他没有过问。柳长春有柳长春的办法,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把酒坊的日常经营管理都交给了柳氏,他自然要给其相应的权力空间。
规约十章就是运昌隆的规章制度和雇工守则,无人可以违抗。
秩序五条除了明确了运昌隆的五级管理体系和管理架构之外,还约定了每一层级的权限分工,细化了每一道工序和每一个岗位的责任范畴。大掌柜有大掌柜的权限,伙计有伙计的职责,哪一层级对哪一层级负责,从下到上,清晰可辨,一目了然。
在此基础上,柳长春又主导建立了运昌隆的岗位薪酬体系。
伙计一年多少工钱,大掌柜一年多少工钱,如何支付,如何奖惩兑现,都有明码标价和明文约定。
经此,汾县运昌隆酒坊初步建立起与欧美西洋企业类似的企业管理体制。不要说在汾县,就是在整个山西省,都是头一家,薛念祖成为晋商当中率先吃螃蟹的人。别人不知,薛念祖自个心知肚明,他之所以选择推行西洋企业管理模式,一方面是形势所逼、发展必然,另一方面也是为日后将运昌隆酒坊改造成现代机器设备流水线生产的现代酿酒公司做准备。
……
顺子直挺挺跪在杨府门口已经大半天了。
他的相好杨曼香的侍女小柔面色哀伤急匆匆走进花厅去,幽幽拜倒在杨曼香和崔氏身前:“小姐,夫人,顺子知道错了,求小姐跟薛少爷说说情,再给顺子一次机会吧。”
杨曼香叹息:“小柔,不是我不帮顺子说情,而实在是”
杨曼香扭头望着母亲崔氏,崔氏也是暗暗摇头。如果顺子是单纯犯了错,说说情倒也无妨,可是顺子当众跟薛念祖叫板,已经触及到了薛念祖的底线。而且更重要的是,在薛念祖推行变革的节骨眼上,顺子若是留下,必然会带着他那一群老兄弟拧成一股绳对抗柳长春的管理。那样,运昌隆就起了内讧,乱了。
小柔抽泣哽咽道:“小姐,看在小柔伺候你这么多年的份上,帮帮顺子吧。”
小柔伏地不起。
“小柔,所谓覆难收,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很难挽回了。”杨曼香俯身扶起小柔,神色肃然:“你出去告诉顺子,赶紧从运昌隆领了一百大洋,去上海的大酒厂做工学艺吧。只要他真心悔改,将来学成本事再回来也不迟。”
小柔悲从中来,倒在杨曼香怀中,哭成了一个泪人。其实顺子拿着一百大洋去上海学艺也不是坏事,说不准比留在运昌隆更有发展前途,但对于小柔来说,顺子这一走,她们两人的将来就出现了变数谁知道在大城市开了眼界的顺子会不会变心移情别恋呢?
运昌隆那边,柳长春指了指跪在杨家门口泪流满面的顺子背影,苦笑:“东家,是不是再给他一个机会?柳某感觉顺子也就是一时冲动,念在他追随东家多年,给他一个痛改前非的机会吧。”
薛念祖叹息着:“机会可以给,但风险我们却半点都冒不得。顺子的本性没有问题,我还是没有看错人的。可他现在有了野心,野心这种东西一旦滋生,就像是野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留下他容易,但他一定会拉拢其他人对抗你,将来会闹出更大的风波来。所以暂时让他离开,也算是出去学点真本事。至于将来他愿意还是不愿意回来,薛某对他都是仁至义尽了。”
柳长春缓缓点头:“东家所言甚是。咱们推行变革,不动真格的就无法服众。若是今日开了口子,日后更不好收场。”
“顺子本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错都在我,是我一步步惯出了他的野心。柳先生,此事给了我一个深刻的教训。我此次驱逐顺子,就如同诸葛亮挥泪斩马谡,心有不忍,但心又如铁石一般坚决。”
“真是可惜了,本以为顺子会永远追随东家,陪伴东家左右,助东家做一番大事,结果……”柳长春略有点感叹。
薛念祖微微一笑:“柳先生,世事无常,风云变幻,亦是难料。有的人可以共富贵,但不能共患难但有的人可以共患难,偏偏却又未必能共富贵。我们做大事,有人愿意追随,有人半路淘汰,分分合合,也是正常。我惟愿柳先生可以相伴薛某一路走到最后,将来不求青史留名、不图富甲一方,但求不枉在这世上活一遭,对天对地对人都无愧于心。”
柳长春深躬一礼:“东家知遇之恩,托付重任,长春唯有肝脑涂地,为运昌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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