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阿歸的铁矿也都是使用人力和手工运作,每个月大约才能产出两千公斤的铁锭,这些铁锭仅用来生产目前最重要的几项必需品尚且不足,军营的武器装备就占了大头,余下的都用在造车的零配件。
他很清楚现下的状况,生于乱世,不能在这片荒原上做一只没有反抗力的肥羊,发展经济建设的同时,武装力量甚至要超前。他的计划是,城墙用水泥浇灌法更加坚固,且比石头墙效率更高,但是水泥浇灌的墙体里需要大量钢筋架模,到现在还没有足够的铁来制作钢筋,所以姑臧的城墙一直拖延至今。
来到这个世界这几个月,让他深深体会到何为不能急,急也没用的无奈感。
三姑婆家的肉饼也是用石板焙烤,她家的肉饼店这个点已经坐满了人,如今她早就把门口的摊子搬进自家靠街边的两间破泥屋里,虽然屋子破点,但收拾的很干净,三姑婆将他们几个让到后院的草棚里,这里空气比屋里流通要好。
晚间的凉风习习拂面,鼻间吹过肉饼和粟米粥的香气,看着屋里给客人端饼上汤的三姑婆,腿脚利落轻盈都不像她这个年纪的老人,脸上那笑意藏都藏不住。
苏青戈此时坐在草棚里等着上饼的功夫,就有些感概来,与几个月前他第一次进镇里看到的情形对比,那时的姑臧着实破败不堪,随处可见瘦的脱型的饥民,连片遮雨的草棚都没有,躺在坍塌了一半的黄土墙根下,慢慢耗尽生命的最后一点能量。
然而如今的小镇还是那个塞外的小镇子,却处处透着生机勃勃的景象,街上匆忙穿梭而过的身影,是在为了生活的更好而忙碌奔波,带着希望的笑颜。
与过去几个月的姑臧相比,恍惚为两个世界。
时光如水,岁月如梭,这场时代的变革已经悄悄开始。许多人也在这场冲击中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就如三姑婆这样的人家,能在思变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还有许多人尚处在懵懵懂懂中,被这场名为“命运的列车”带着不由自主向前跑去。
三姑婆是镇上的老住户,带着两个小孙子过活,家里没有壮劳力,生活挺艰难,以前基本都是靠医堂施舍粥饭,自己再挖些野菜对付着过日子,打从把碱蓬灰可做碱面传到镇上后,三姑婆用编柳条箱换的麦子磨了面后,再跟大公厨赊几斤碎肉,在自家门口摆了个肉饼摊。
老人家做的肉饼又干净又好吃,庄上有人进镇办事的人每次都会给苏青戈捎几个回去,他家厨娘再将肉饼放在石板上加热一下,肉饼外皮烤得酥脆焦黄,肉馅多汁鲜嫩,馅里拌了葱姜花椒调味,味道也算镇上一绝,苏青戈吃过后觉得,不比他在后世的上海某条步行街的网红店里的牛肉馅饼肉饼差,甚至还略胜一筹,老人家用的可都是绿色无污染的食材。
公厨当初愿意赊给她碎肉,也是看在她年纪大带着两个小娃子,生活着实不易,多少帮衬一下,三姑婆的肉饼后来越卖越好,她再进肉就都是好肉了,一般都是跟镇外那几个新迁过来的部落买半只羊,部落人会给她直接扛到家里,一天半只羊肉剁的馅都能卖了,现如今她还雇了两个婶子,一个揉面一个剁馅,两个小孙子都在医堂上课,初级教材那点数学知识足够他们应付店里的收钱算账。
三姑婆用一块大大的石板将肉饼端上桌,石板的余温会一直保持肉饼的温度,不仅熬的浓稠的粟米粥,还送了他们一人一碗梨汤,汤自然是用野梨熬的,这地方还没有几家自己种果树的,要吃水果,只能到山上摘野果,不过这一带的野果味道还不错,并没有野生的那种酸涩,兴许得益于古河西一带的优质水土,野梨只是个头都不大,跟后世的香梨那么大,酸酸甜甜的,汁水很足。
这样大的肉饼以他的胃口,也就一张的份量,倒是这野梨汤喝了好几碗,苏青戈还让三姑婆再多做些肉饼送去医堂,给孩子们分着吃,林二还没吃晚饭,他平日会带着孩子们都去公厨吃,几张肉饼只能给他们解解馋,估摸着他们还是会去公厨再吃一顿。
适才在医堂和林二说话时,还听见几个孩子一边干活一边小声叨咕:晚间公厨会做炖骨头肉汤,再下杂面疙瘩进去,撒上葱花,不要太好吃,说的几个小家伙直流口水。
苏青戈几个这边正吃着,就听饭堂里传来几个汉子的嚷嚷声,细听之下,竟和他有关。
粗声粗气的男人说话很不客气,“怎的每次都不用等,今日你便要我等这许久,有生意都不做,怕不是欺负我们外乡人?”
“你这人误会了,我们怎会有生意不做呢,实在是在你之前医堂那边订了好多饼,总要先来后到不是,做好那些就给你们做,你们整日也无事,捎等等也无妨。”
说话的是个细声细气的孩童,是三姑婆的大孙子小八,年纪也不过七八岁左右,竟也能对答自如,苏青戈暗暗赞叹,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他还记得第一次来姑臧时见过这孩子,那时的小八和小九兄弟两个很是胆小,躲在三姑婆身后远远瞅着他,说什么也不敢过来,而他在施粥摊子前给流民舀粥。
“哼,你怎知我们就没事,今日还真是有事,我家来了贵客,正好要用这肉饼款待大哥的,你倒好,编这等谎言诓我。”大汉显然不依不饶。
“怎的诓你了,你倒是说说看。”小家伙也不示弱。
小八的声音把苏青戈神游的心思拉了回来,赶紧起身过去看看,可不要因为他给三姑婆找来麻烦。
“你说医堂订了好些饼就是谎言,谁不知道林二和那些小崽子每日吃公厨的,林二那厮自来吝啬小气,哪里舍得买你家的肉饼,他穿的鞋子都是捡碎皮子打的补丁,也不舍得换双新的,我来此多日从未见过他买过你家肉饼,这话不是诓我?你当我不知你们镇子这些门道?”
“呵呵,这位壮士言之有理,林二那厮是不舍得买这肉饼的,今日是我多事想要犒劳犒劳他们,倒是忘了此时正值晚饭时节,耽误了壮士用餐,实在是不好意思。”一个年轻人的声音适时插/了进来。
那位壮汉猛地转头看过来,还没待他说话,这位年轻人又说,“阿离,你便让三姑婆把医堂的往后压压,他们自会去公厨吃饭,左右不会饿着他们,等晚些时候,这里不忙了再给他们做了送去就是,当做夜宵也是不错的。”
苏青戈出来一看,他觉得自己完全错估了三姑婆的肉饼店生意好到什么程度,店里的七张餐桌坐满了客人,外面已经有两三个人排队等着打包带走呢,那大汉只是其中一个,另一个是个三十多岁面相和气的商队管事,这种人向来善于见风使舵,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发脾气,什么时候不能发脾气,这种时候就见他不急不躁坐在等餐的凳子上,捧着一碗酸梨水慢慢悠悠呢,倒跟那莽汉形成很大差别。
他转头看向那位汉子,话却是说给小八的,轻声细语、言笑晏晏的吩咐道:“还是先给这给壮士做吧,总不好让人说咱们欺负外乡人。”
那汉子哑然半响,心里咯噔一下,暗忖:看这气度,不会就是那位被传的沸沸扬扬的苏家小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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