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胜雪夹杂着寒意裹着山道上的风轻拂人面,冻的人睫毛轻颤,上官玥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朝那处看去时,已经空无一人,仿佛刚才出现的人只是她的错觉。她又忍不住使劲揉了揉眼睛以为重新睁开眼便能看见对方。
浣浣见她眼眶都揉红了,以为她迷了眼,慌忙去看“姑娘可是沙进了眼睛?”
她摇了摇头又仔细盯着远处瞧疑惑“我刚刚看见三哥哥站在那儿,但是他不见了。”仿佛就是方才那一股寒风将严玦的身影吹走了一般。
浣浣不由得随着她目光看去只看见山涧溪流潺潺松石伫立,一派冷清之像哪儿有三少爷的身影?
“姑娘,你一定是看错了,那儿哪有人呀。”浣浣再三确定。
这条路离相合院还有些距离,严琅一路沉默的走在前方山林僻静,只有她和浣浣说话的声音。
大约是严琅太过沉默,她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想要追上他“小琅。”
浣浣拉了拉她的袖子,附在她耳边说道:“姑娘,他不理咱们,咱们也别理他。”四少爷虽也是主子,可她就是看不惯对方一直耍小孩子脾气。
没曾想严琅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垂眼看她,到底语气中没了不耐烦,“干嘛。”
她终于走在了严琅身侧,歪头看他,小心翼翼道:“待会儿见着三哥哥了,你不要同他吵架,三哥哥还生着病呢。”
上回在宗祠时,严琅跑去严玦院中大吵了一回之事,她还历历在目。
她像是个大人般宽慰严琅,“你喜欢三哥哥,你就要好好告诉他,他会知道的。”
“谁说我喜欢他?”严琅嘴硬不承认,却又红了眼。
她看着对方红红的眼眶,里面装着满满的伤心,忍不住想,这明明就是很喜欢呀。
她想了想,又说:“可三哥哥很喜欢你,你同他吵架,他肯定会难过的。”
她小心翼翼看着严琅,“不要吵架,好不好?”
浣浣盯着严琅,时刻准备着保护她家姑娘。就是因为她家姑娘知道自己比四少爷大上两月,便将自己当做了大姐姐,时时都想有大姐姐的模样,被四少爷无礼对待也不恼。可她就是生气,四少爷明明知道姑娘生着病,怎么就能对着她耍小孩子脾气,就不能同她好好相处?
严琅想着她的眼睛,她的瞳孔黑白分明,清澈干净,清晰地倒映出了他的脸,他能看见他自己双眼通红就要哭出来,无情地揭露了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言不由衷,是谎言。
他深深藏匿于谎言之后的真心,竟然从来都被眼前人瞧的一清二楚。
他的谎言一击即溃,脆碎不堪。
他狠狠转过头,不想再让他看清自己此刻狼狈模样。
上官玥失落的低下头,小琅还是不喜欢她。
两个人都闷头朝前走,过了片刻,严琅停了下来没回头,沉闷而又小声,“我不会和他吵架。”
仿佛是怕人听清楚,说完之后,他便大步朝前走。
浣浣不可置信,四少爷怎得就突然转了性,竟真的应了姑娘的话,“姑娘,你听见了没,四少爷竟然答应了?”
“嗯嗯,听见啦。”上官玥笑眼弯弯,她果然能做一个好姐姐,教导好比她小的孩子。
眼见着二人距离拉大,她忙小跑着上前,“小琅,你等等我。”
严琅虽没说话,到底放缓了脚步,让她能轻松跟上。
转过一道弯,有人迎面而来,是白昊。
他先前就收到了消息,知他们正朝相合院来,特意来接人的,便朝他们走边同他们热情打招呼,“哟,玥儿姑娘,四少爷,今日你们怎么会上山来?”
上官玥欢快同他招手,“小白,我们来探望三哥哥的。”
严琅是别扭性子,应了白昊一声就转过头去不理人了。
白昊也没多理会,只热络看向上官玥,接下她手里的食盒。
“倒是不巧,主子今晨出门了,还没回来。”白昊可惜道。
见她瞬间失落,白昊又道:“卑职捉了一窝兔子养在院中,姑娘可要去瞧瞧?”
“算算时间,还有半个时辰,主子就会回来了。”
自从洛水镇回来以后,严玦每日清晨便会出门,白昊他们远远地跟着,深怕他又发了病,会去山下将上官玥带走。结果跟了好几日,发现他只是在山林里漫无目的的行走,偶尔还会去探望养在废弃校场的踏云,沉默的给踏云梳毛喂食,到了时辰便会自己回相合院。
“好呀!”上官玥想起来了,眼睛都发亮,“是你说过的大兔子吗?”
还在洛水镇的时候,白昊就说过,后山有好几窝大兔子,每只都肥肥的,瞧着就好吃,等回来将军府,白昊就会去捉来给她。
白昊应了她,“嗯,卑职可是捉了一窝最肥的,本打算再养两日便送下山给你。”野兔总有些野性,得养上两日才能老实些,若是上官玥喜欢,养着玩儿也是可以的。
说话间,已至相合院院门,大门虚掩着,白昊推了门侧身让她进去,指着墙边儿,“你看,就在那儿。”
墙边用竹子劈成了篱笆围了狭长的一角,铺着厚厚一层干草,干草上头已经布满了白色的兔毛,十来只大肥兔窝挤在一起不停地吃草,就像是一堆糯米团子挤在了一处。
起初她被兔子吸引,随之便被正在喂兔子的那只手吸引,那只手十分好看,就算是长年累月行军打仗要握长枪、提腰刀,手指关节处还留有薄茧,却依旧修长分明,赏心悦目。
那只手正握着一把苜蓿,引得兔子不住地双脚站立,用三瓣嘴去啃食。
“三哥哥,你回来啦。”
上官玥很欢喜,想要跑过去,刚抬脚忽而又顿住了脚步,推着严琅的胳膊往前走,“小琅也来看你啦。”
严琅很不自在,却又无法不遵从内心带着几分期待。
严玦似是在走神,此刻听见她的话才回过神来,终于看向了他们。
目光先是停留在上官玥身上,随即转向她身旁,似有些无措。
“小琅有话要和你说。”上官玥轻轻推了推严琅的肩膀,她都没怎么用力,严琅却仿佛被她推着往前近了一步,离严玦更近,二人之间已经许久不曾这般接近过。
二人站近了以后,她偷偷在一旁观望,见严琅低着头手足无措,不像是来吵架的样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浣浣,我们去喂兔子吧。”
她拉着浣浣跑到草料堆处,要选些草料喂兔子。
严琅很紧张,低头看着脚尖,就是不看他哥。
他同严玦安安静静站在一处时,旁人只需一眼,便能看出来这是兄弟二人,他们兄弟长相如出一辙,只是细看,却能看出一个像是还未经雕琢的璞玉般稚嫩,而另一个却带着经历过万般世事折磨后的疲惫。
严琅张了张口,却觉着嗓子发堵。过了许久,忽而他的头顶落下一只略带凉意的手掌,是严玦,只是一瞬对方便又将手收了回去,略带些欣慰还有愧疚的语气,“你长高了许多。”
明明这三年来,他出现在严玦面前很多次,严玦发病时,谁人都不识。清醒之后,也从不愿见他。
这还是第一次,严玦语气平静,就像从前一样,远出归家时拍了拍他的头,告诉他长高了。
他就快要十五岁了,身量已经比同龄人高上许多,可严家人皆是长身,他如今的身高也只刚到下颌处,还需要仰视才能看清严玦的模样。
他眼眶红的彻底,却憋着眼泪抬起了头看着他的兄长,带着满腹委屈开了口,“哥。”
严玦恍然间,记起了从前的零碎片段。
那都是这三年来,他一直不愿意回忆起的从前。
当年他每要出门之,总会有一个小小的孩童,身量才到他的膝盖,后来又到他的腰间,胸前,会紧紧地抱着他的衣袍,仰头看他,“哥哥,不要走。”
他每每都要耐心哄着,“等你学会我新教你的那几招枪法,或是多念会了两本书,我就回来了。”
孩童被他骗了很多次,但每一回都还会重新相信,回应他,“嗯,等哥回来,我肯定都学会了。”
“你不许骗我。”
“我不骗你。”
然后,他骑马离去时,身后总有声嘶力竭的哭声,他想回头却只能目视前方,一直走到很远的地方以后,那哭声仿佛都还在他耳边回响。
只是,孩童已经不知不觉间,长到快同他一般高。
他虽还是看不清严琅如今样貌如何,但是想来也是该位俊秀的小郎君。
二人上一回碰面也并不愉快,严琅险些就被他给伤了,他带着歉意,“上回险些伤了你,抱歉。”
严琅泣不成声,捂着眼睛啜泣,“你以后不能再把刀对着我,你要保证。”
“嗯,我保证。”
严琅明明觉着自己还有很多话要说,可到了此刻,他却只想大哭一场,边哭那些自个儿觉着的天大委屈都随着眼泪消逝。
严玦不会安慰人,站在那儿略显局促,半晌才递了一块手帕过去。
兄弟二人三年多来中间筑起的无形高墙,仿佛正在逐渐崩塌。
上官玥笑眯眯的握着青草喂兔子,忽然瞧见角落一只体型小了一半的兔子,通体白毛蓬松,眼睛红亮像是宝石,鼻子粉色秀气,两只糯米糍一样的耳朵紧紧地贴在身上,努力的将自己缩成了一只球,也不来同大兔子们抢食。
她一眼就瞧见了那只,“浣浣,这只好可爱呀。”
“这倒是只幼兔,该是不小心进了笼子。”白昊也瞧见了,他亲手捉来的兔子,不想捉了只小的来。
山林打猎都有规矩,幼崽是不会抓来吃的,虽说这是将军府自己的后山,可到底这一只幼兔捉来又不能吃,天气渐凉也没有办法养。
她拿着青草绕过篱笆来到幼兔跟前,伸手去喂,幼兔却怎么都不吃,“她怎么不吃东西呀。”
院门咯吱一声,蓝凨背着药篓推门而入,见着满院子的人,颇感意外,“哟,今日这么热闹?”相合院从来都没什么声响,方才他上了山,就快到时,听见里头又哭又笑的,倒是新奇。
“蓝叔叔。”。
蓝凨轻瞥一眼那头两兄弟,心中了然不上前去打扰,放了药篓走到上官玥跟前。
“蓝叔叔,这兔子怎么不吃草呀。”上官玥问他。
蓝凨伸手就将幼兔捉来放在掌心仔细瞧过,这兔子只有成年兔一半大,瞧着只有四五月的年纪,抢食抢不过成年的兔子,这几日只怕都没怎么吃过东西,又被大兔子欺负,自然就神情恹恹,带着瘟色了。
他叫白昊取来一只箩筐,将它单独放在里头,又拾了些干草扔进去,“只需单独喂几日就行。”幼崽抢不过成年兔,自然就吃不上东西,若不单独照管,过不了两日就会死。
幼崽总是会比成年动物更招人稀罕,上官玥也不看大兔子了,只专心蹲在箩筐前,拿着青草喂养幼兔。幼兔绒毛还会褪去,毛炸成一团,若非能看得清眼睛和鼻子,活像是一团白白的棉絮在那儿滚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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