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方在太太那儿，如今两房分家，太太管着二房的用度，奶奶的病还是太太去请的太医，自然药方是太太收着。”
甄嘉卉猛的一阵咳嗽，生出警惕之心，微喘道：“这件事过后再说，如今你遣人去打听，父亲母亲究竟何时进宫，姐姐的棺椁已停放到寺庙里，预备着入皇陵了。”
云歌忙替她顺着脊背，安慰说：“想是大人和夫人在路上了，奶奶再等等。”
又等了几日，她却等来了一个噩耗。原来言官参甄家的奏折证据确凿，陛下雷霆大怒，抄了甄府，举家押送入京侯决。这让她越发不知所以，想起父亲素日品性，哭着来求贾政说情。
可贾政也无能为力，陛下最恨考场舞弊，一经查出都是获罪抄家的下场并无例外，且甄家卖官鬻爵铁证如山，哪怕不是甄父授意，也是甄家人所为，现如今谁也不敢开这个口。
她如今才明白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贾府上下得了消息，素日怕这二奶奶的丫头婆子，都隐隐有不服管教的势头。主子失势，好比虎落平阳被犬欺，胆子大媳妇婆子，明里暗里地敢开始克扣她的用度。云歌为着她们不尊重，几次理论，都被袭人有意支开。原本两人就不对付，现如今更是势同水火。
可云歌也不敢拿她如何，一则宝二爷与她勾缠过，恐怕会护着她，如此越发助长她的气焰，二则她是太太的人，打狗也看主人面，她不好太过分叫奶奶难做人。
如此一想，她更替甄嘉卉委屈起来，这些人一丘之貉，都欺负二奶奶一个。
“如今太太的意思，你在二爷身边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二爷一向也喜欢你，不如就抬举了做姨娘。”宝钗拉着袭人在廊下说话，笑道：“瞧瞧咱们家里的这些丫头，你是头一个让太太器重的。明日是个好日子，太太已经备下了衣裳和朱钗，等着去花家下聘，日后生下一男半女，你在二房就站稳脚跟了。”
甄嘉卉今日只想出来散散心，不巧路过就听得这些话，心中羞愤交加。自己这个二奶奶，还不如一个商户女来得讨人喜欢。她自然知道贾府众人视自己如洪水猛兽，姐姐死了，家里又获罪抄家，她已经没有挺直腰杆的底气了。只怕这府里任何一个人都能踩在自己脸上作威作福了。
“呀，奶奶。”袭人瞥见甄氏的身影，忙笑着欠了欠身，道：“我同三奶奶讨个花样子，多说了一会儿话，一时也没看见奶奶来。”她料想甄嘉卉听到了，脸上一红，害羞的紧。
“不妨事，你们一贯亲近的。”甄嘉卉眼神冰冷，浮起虚情假意的笑，说：“我还有事，少陪了。”
袭人看着甄氏的背影，心中暗暗立下心意，誓要找回从前的屈辱。
众人听得风声，都来巴结讨好袭人，又是送吃的，又是送小玩意，好似袭人才是他们的正经奶奶。
一日，云歌看见桌上摆的饭菜，脸色一变，怒道：“站住！”
小丫头们本想脚底抹油溜了，不想被抓个正着，只要硬着头皮站回来。
“这些菜也是给主子吃的？！”云歌指着桌上四菜一汤，青菜豆腐，清蒸南瓜，咸菜窝头，醋溜茄子，白菜汤，连她也看不上。
还不等众人回答，袭人都忙领了人进来，笑道：“妹妹别生气，这几日短了不少人手，难免忙中出错，倒把奶奶的饭菜错送到我那儿去了，我倒也不曾动过筷，忙叫人装了送回来。”
甄嘉卉掀帘出来，脸色算不得十分好，看着桌上摆着的碗筷，怒极反笑：“不过几个菜，看把你急得，好似没见过山珍海味一般，好歹是太太选出来的姨娘，行事也忒性急了。”
袭人知道她恼了，心里暗喜，也不说话，恭恭敬敬听着。
“不管你动没动过，既然摆在你的桌案上，吃没吃过，我都是嫌脏了。”她笑盈盈望着袭人，道：“你喜欢，就赏你了，省得人说我刻薄善妒，容不下一个屋里人。”
袭人嘴角抽了抽，接不下话，欠了欠身带着人回去了。
云歌见她们走了，捂着嘴哭了出来，“奴婢没用，奶奶受委屈了。”
甄嘉卉沉吟了一会儿，扶着她起身，说：“好丫头，咱们没好日子过了，她们也休想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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