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上落叶打着旋儿,枯枝在风中发出簌簌呜咽。
沿着大路一直往前走,萧索,冷清之气扑面而来。
这里给路雪的第一感受就是,丝毫没有一点活人气。
天色昏沉,路雪控制不住地想。
她们居住的不会是鬼宅吧。
除了他们,其余人均是鬼怪,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路雪天马行空的想象瞬间被疏桐打断。
隐隐约约,两人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注视着窥探着她们,转身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影子。
路雪只能猜测是那个死老头子不放心她们,所以派人来默默跟踪她们。
转念一想,那她们的行踪不就暴露了。
路雪裹紧素色夹袄,绣鞋踏过层层叠叠的枯叶,裂帛般的脆响惊破死寂。
沿街百十座宅院如沉默的守陵人,朱漆门扉斑驳褪色,雕花窗棂蛛网密布,竟连半声犬吠都听不着。
“疏桐姐……”路雪下意识攥住身边人的衣袖,腕间银镯撞出细碎清音,“这地方怎生阴森得紧?”
话音未落,后颈忽地掠过一丝凉意。
路雪猛然回首,却见残阳将倾,暮色如血浸透半边天际,空荡荡的长街尽头飘着半张泛黄纸钱。
疏桐轻拍她发颤的手背,掌心带着温暖:“仔细脚下。”
经过一处拐角,终于热闹起来。
此起彼伏的唏嘘声响起,立刻吸引住了路雪的视线。
好像是什么特大消息,而且还是关于某某大人物逝世的。
十几个粗布短打的汉子围在告示栏前,倒像是群鸦争食。
路雪踮起脚尖,正瞥见“暴毙”二字,就已被疏桐拽着挤进人堆。
“小姐你看这个。”疏桐指向青砖墙上的讣告。
生宣被雨水晕染,墨迹蜿蜒如泪:“王府幼子暴卒,停灵三日。”
“王府幺子殁了!”有人啐了口唾沫,“听说是染了恶疾,七窍流血死的。”
“那可是金玉堆里养出的贵人!”卖油郎咂着嘴摇头,"前日我还瞧见王府采买,光红珊瑚就装了半车……”
有人遗憾叹息说。
“王府可是远近闻名的富贵人家,生在这种家庭可谓一辈子吃穿不愁。”
乱世之中平民百姓都自身难保,可能就是有些人不适合享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二人身上不菲的穿着自然也有人认了出来。
每个人非但态度没有毕恭毕敬,甚至起了看笑话的意思。
议论声戛然而止。
路雪忽觉背脊发烫,抬头正迎上数道窥视的目光。
方才还唉声叹气的看客们此刻却似见了腐肉的鬣狗,浑浊眼珠里翻涌着恶意的窃喜。
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这不是何府那个……”绸缎庄掌柜的胖娘子捏着绢帕掩嘴,“她娘当年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狐狸精,攀着何老爷的势,转头又去勾搭东洋军官……”
“你母亲连贞洁都不要,去勾搭有妇之夫,手段了得,过上一段好日子不还是死了。”
“也算是死得其所。”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路雪盯着告示上晕开的墨迹。
那些字句忽而扭曲成母亲临别时的模样——月白旗袍襟前别着胸针,葱白手指拂过她发顶的温度,比三春晖还要暖上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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