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师父,你以后要多多地管着点我。我要是不听话,你还可以像我爸爸那样,拿篾片轻轻地打我不听话的脑壳。”
“我们店的规矩是从来不打学徒的。你真要老不听话,我们就只好让你哪里来回哪里去哟!”师父说罢,仰面笑哈哈地对师娘说:“听姑娘说话,我怎么就想乐,以后啊,她就是你的开心果。”他接过姑娘送过来的茶杯,喝一口茶水,咂摸着茶的香味,抬头望着姑娘说:“这茶是你沏的?”
“是我沏的呀!小时候我要读书,爸不让,说‘女子不才便是德’,让我妈教我做饭、洗衣、沏茶、端水,将来孝敬好我的公婆。他和我妈就高兴了啰!每次我爸从屠宰场一回来,洗完脸,在茶几旁的竹椅上一坐,我就给他沏茶。然后,我就坐到茶几另一边的竹椅上,等着听他摇头晃脑背诵古典诗词和文章。我听不明白的,就问他。他见我喜欢那些诗词文章,不懂的还问他,直到明白,就要教我认字。我说,我都这么大了,不愿意花时间去认那些字。你背诵时,我多听听几次就记住了。当时,我爸听我说我记住他背的诗词了,顿时睁大眼睛望看着我,说我不诚实,学会吹牛了。”
师父故作不信地望着她。刘冬梅立即学他爸摇头晃脑的样子,开始背诵道:“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她背完后,面容悲伤、心情沉重地说:“这个古时候的诗人,家里穷,住不起木板瓦房,住在一间茅草房里。我想,汤哥哥要帮助的穷人,有一些就是住诗人住的不能遮风挡雨的茅草房的人,是不是?一个多月前,有一天,我同两个小姐妹到西山上去捡柴,就见到过那样的茅草房。当时,我出于好奇,就走到茅草房门口,探头往里看,见一个面黄肌瘦、穿补丁衣裤的赤脚大伯,坐在板床上,背靠着茅草墙,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茅草房顶。我马上随他的眼神,抬头望房顶一扫,见好几处都能见到屋外的光线。我再看茅屋的几面墙,也都有好几处裂缝透着屋外的亮光。当时,我一下子想起,这一定是前几天刮的那场风,干的坏事。要是一下雨,不就‘床头屋漏无干处了’吗?这还怎样住人呀?!……我回到家,把我见到的跟我爸一说,我爸当时就表示一定要帮帮他……”
刘冬梅说到这里,停住了,眼里闪着泪光,有些哽咽地说:“过了两天,我拿着一包盐、一些我爸屠宰场分的羊肉。我哥扛着一个梯子。我们一同到了茅草房去见那大伯。一进门见大伯斜倒在地上,我哥走过去一看,大伯已经死了。他连忙回家叫了两个邻居。来将大伯埋了。我……我……现在想,要是我能早一些到那山上去捡柴,早一些发现那个茅草房,我爸和哥早一些去帮助他……那大伯……可能……现在还活着……汤哥哥饭店开业后,那大伯将自己在山上砍的树枝背到城里卖了,他……他……可能会到……”刘冬梅说不下去了,一屁股坐到长凳上,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刘冬梅的哭诉,勾起了张继先对往事痛苦的回忆,鼻子酸酸的,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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