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不说, 她?能精准的察觉到情绪,这是好多年的默契培养出来的。

周屿淮有心事的时候,话说得很少, 不似温淡,通俗来讲是个冷性子。

一个不会采用冷暴力的冷性子。

描述的话, 大概是,雪夜里的月光撞上灯火,剩了寒、落了凉, 只剩一点余温。

那点温热很像是今夜隔壁投来的光束, 浅薄淡凉。

周屿淮人没有回话, 影子也不动。

裴溪像是用尽了毕生积攒的勇气来解释, 哪怕对方觉得这是狡辩也无?所谓。

她?想说,也想他听。

“你有没有话想问我?”

裴溪是第一次主动说这样的话,还是在关于她?不想提的问题上。

包括谈恋爱的时候,每次都是周屿淮主动问她?,问她?一切, 印象里最深的那句话,还是周屿淮说的那句,让她?试着依靠他, 但先不要完全且绝对的相信他, 他希望她?最信任的人先是她?自己,然后再是他。

这话听着特别伟大, 尤其是在那个二?十岁。

那个他们都需要被保护的年纪。

“问你什?么?”

周屿淮开口?, 声音不急不缓,穿透黑夜。

裴溪深吸一口?气, 有些许怔神,按照电影的桥段, 彼时的她?应该二?度开口?提及今天?下水救人的事情。

裴溪刚启唇,欲要开口?往下说,但谁知周屿淮再次说话打断了她?。

“是问你有没有喝完药,还是问你明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董家山?”

都不是……没有一个问题是她?想让周屿淮问的,奢求别人主动问的确是自私,裴溪也明白自己的缺点,但是这些东西和习惯总是遏制住她?的喉咙,吞噬着理智,她?在试图摆脱。

“初三那年,我过生日,爸妈本?来答应带我去普陀山玩,不过前一晚吵了架,直到中午,谁也没有提这件事。”

裴溪解释起来,声音在发抖,她?宛如剥丝抽茧,一点点刨开藏了许久的情绪。

周屿淮听着神色变了,像是跳动的烛火,忽明忽灭。

“或许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下午一点,不太?愉快的上了车,开往普陀山,他们有默契地决定,暂时先不闹,后来想想,那天?的确不适合出门。”裴溪从头到尾讲,“路上出车祸了,路面结冰,车在弯道上打滑驶进了河里,他不会水。”

周屿淮条件反射一般朝着裴溪看,在那微弱的呼吸声里听到一丝哽咽,浅浅淡淡,又好比在释怀。

他不知道,从来不知道。

他是听父亲提过,裴溪的爸爸死在一场车祸中,但是不知道是车掉进了河里。

那是在裴溪家刚出事的那年。他站在门边,看着父亲系领带,听着司机劝说要不然不去,父亲没有一声叹息,只是说:还是得去一趟。

裴家那时候在南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其实包括到现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壮。裴母一手握着裴家的事业,单打独斗也稳着局势。

裴父的葬礼,父亲是有去的。

在父亲出门前,他低声提醒:“今天?还得去医院。”

父亲没有给任何?一句回答,母亲也只是说:有时间就会去的。

“我没参加葬礼,跟爸爸的最后一面,是在车上的那一个小时。”

裴溪在解释,这些事情随着时间推移能成为过雨云烟,但过程不会,身后事不会。

记忆就像是一棵大树,根深蒂固永远停留在成长的道路上,她?没办法?昂首挺胸绕过,因为她?是助长这段记忆的养料,永远且无?法?治愈过程。

“我没有在意这件事。”

周屿淮说话了。

“裴溪,我说过,你有权利对我隐瞒一切你不想说的话,我不问。等你想说了,你就告诉我,我会好好听。”

这段话两个人说过,但周屿淮说的时候像是告白,裴溪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风舒缓地落入眼球。

他们只能在这个场面下看到对方的影子,和灯光交叠,一层一层的绕着。

裴溪猝然收回神,转过身后腰靠着窗台,影子这么忽地一动,被周屿淮尽收眼底。

雨声踩着树叶,越安静,心脏跳动的频率便越快。

周屿淮说这话是在他们分手后的第三天?,他们隔着窗户,在一通电话里。

其实这句话也算是妥协,只要她?不离开,周屿淮什?么都能答应她?。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裴溪。”

周屿淮补充的最后这一句话,将所有的意思?挑明,又仿若是在试探。

裴溪猛地拉上窗帘,压住心脏,脑子里像是走马灯在播放一样,她?无?法?且平静地面对周屿淮抛出的问题。

或许只有隔着墙体,她?才能稳住声线理性思?考。

“我累了,先睡了。”

裴溪声音轻细,没有一点以往的佯装强势。

每一次她?都很想问自己。

为什?么不能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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