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回京之后首次上朝, 不光满朝文武,甚至淳明帝都很意外。

知晓他目空一世,从不将皇帝放在眼中, 却没想到连朝会大事都不请自来,连声招呼都不打。

淳明帝昨晚去看了九皇子,小小的孩子被他折磨得胳膊脱臼,险些吓破了胆,昨日醒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咽下的膳食全都吐了出去。

玉嫔泪如雨下, 他又于心何忍,又是哄爱妃, 又是哄孩子, 折腾到大半夜才消停。

恨只恨太子心狠手黑, 小九不过一句失言,小施惩戒也就罢了, 可他竟然罚得这样重, 还借此大作文章,跑到阁老们面前就差指着鼻子骂他教子无方!让他在群臣面前失了脸面!

可太子今日上朝,淳明帝纵使心中再不满, 为了不授人以柄,也要强压着怒意,含笑起身相迎,嘘寒问暖, 做足慈爱叔父的姿态。

辰王盯着太子朝服上的五爪龙纹,只觉得异常刺眼。

整个大昭能穿龙袍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淳明帝,另一个就是太子。

开国初期皇子与亲王都有资格穿衮龙袍, 到景佑帝时,除皇帝外,所有亲王郡王一律着蟒,是以他们这些皇子如今只能着四爪蟒袍,可淳明帝却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给了太子着龙袍的特许。

而这一切尊荣,本该都属于他。

文武百官久未见太子,或恐惧,或好奇,或慑于太子威严不敢直视,或心中有鬼,生怕太子像三年前那般网罗罪名,查到自己头上来。

外界传闻太子出征北疆乃是戴罪立功,实则不然。

他在临走前亲自处置了一批贪污受贿、尸位素餐的官员,既是拔除这些蠹国害民的毒瘤,也是为杀鸡儆猴,震慑其他官员,以免有人在他出征期间胡作非为。

只是当年那些处置手段太过酷虐,至今想来依旧令人胆寒。

从前他出征在外,众人还能略略松口气,如今他回京,众人不得不再次绷紧神经,光是见他负手往队伍前那么一站,周身散发的狠戾威严之气都让人不寒而栗。

「不是重伤难治了么?为何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他这次回京,又不知多少人要遭殃。」

「先帝英明神武,深仁厚泽,满朝文武何人不服?怎么他的儿子竟是如此……」

太子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唇边勾起一抹冷嘲。

有些事他无需解释过多,也懒得解释。

就如民间都传他屠遍北魏七城不留活口,这其中多少是因为雪灾,多少是因为瘟疫,而他真正下令斩杀的那几千人,都是宁死不降的魏军将士。

北魏穷兵黩武,百年来屡屡寻衅滋事,侵犯大昭边境,便是骁勇善战如先帝,最终也折在北疆,而他在北疆领兵这三年亦经历恶战无数,大昭将士伤亡惨重,赢得并不轻松。

不降之军,留着后患无穷。

他不否认骨子里的确有种暴戾嗜杀的倾向,所以行事往往偏向极端,对北魏将士几乎是赶尽杀绝不留余地,当然这其中也有一部分身体原因——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头疾日夜折磨,周边群狼环饲,无数个黑夜里疼痛带来的濒死之感,还有那乱箭之下,千钧一发间,颅内突然袭来犹如钢针刺入神经般的剧烈痛楚,令他浑身痉挛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利箭钉入皮肉……

他不愿再等,也等不起,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拿来耗费和周旋,所以宁可永绝后患,一劳永逸。

对北魏敌军如此,对那些贪官污吏亦是如此。

如今他回来了,自不能让这些人逍遥法外。

为官不正的,他会一个个铲除。

为官不为的,也不配在这巍巍朝堂站着。

容易被谣言牵着鼻子走,不辨真伪、颠倒是非的,又如何指望他们替百姓伸张正义?

哪怕声名狼藉,他也不在乎。

……

用过早膳,曹元禄带着云葵前往配殿后一处后罩房找燕嬷嬷学梳头。

燕嬷嬷是东宫的老人了,从前还在惠恭皇后身边服侍过,如今年事已高,在东宫管些可有可无的杂务,住在后罩房的独间,算是颐养天年了。

难得屋里来人说话,燕嬷嬷欢喜得很。

曹元禄特意提了一句:“这位是咱们殿下身边的司寝宫女,很得殿下喜爱。”

燕嬷嬷看云葵的眼神就更多了几分惊喜和慈爱。

云葵实在惭愧,两边脸颊涨得通红,很想解释一句,又不好意思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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