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儿抬眼看看院门这里,没有人路过,阿芬走过去关上院门。

一楼大门边摆着二把旧的小竹椅,已经吱嘎作响,白芷儿找一张看着最稳当的坐下,又拉了另一把放在自己左边,阿芬坐下有点紧张,无意识的拉着自己的裤脚。

“我老公年轻时候从高的地方摔下来,高位截瘫。”阿芬轻轻说。

白芷儿递给她一瓶水,她接过没有拧开。

“他其实蛮不容易的,自己能看店、能吃饭,就是大小便都不能控制,平时没人照顾不行。”阿芬顿了顿,把饮料放在旁边的地上。

“以前我们从亲戚这里抱了一个女儿,那时候我也觉得挺好的,将来我照顾他到老,等我老了也有女儿可以依靠。”阿芬又很轻的叹了一声。

“可是人家也是一家的骨肉,养了没多久就带回去了。”说完就低下头,两只手互相交错着。

“其实我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家,父母都不会舍得的。”阿芬偏头看着白芷儿,“我现在33岁了,还有希望能生个孩子吧?”

白芷儿点点头,“你可以试试用辅助方法,就是试管婴儿,不过具体还要看你们两个的情况。”

阿芬两只手互相捏得发白,“女儿刚抱回去的时候,我也想过的,那时候老宋生了一场病,家里的钱都用光了,不过他还是答应下来,当时去找过医生,检查了一下,说是我卵巢功能不好,不容易受孕。”

阿芬又低下头看着地面,“而且听说试管婴儿也要花好几万的,我们家里条件这个样子,也折腾不起。”

沉默了一会,阿芬又抬起头,“这两年我们稍微攒了一点钱,而且老宋年纪越来越大,我也有点担心......”

白芷儿想了想,轻轻抓起阿芬的右手,“那就越早越好,来,我先给你把个脉。”

......

“因县衙大堂人多眼杂,今日特请各位来偏厅商议,地方稍局促些,还请各位勿怪。”汪县令虽然坐在上座,但语气十分谦逊,他右侧坐着县丞,面对的下首两排坐着的都是县里士绅,非富即贵。上官槟也在左侧上首处坐了,他收到县令邀请,今日也过来参加商议。

“县城大灾之后粮价高企,加之道路不畅,码头修缮尚未完工,粮食运输不易,如今施粥点供应已是难以为继,如今人心不稳恐久生变。还需各位士绅襄助,方能有望平复民意,今日请各位畅所欲言,务必有个确论,以便官绅同心合力。”

汪县令在“人心不稳”几个字上加强了语气,昨天县衙就来了一群民众,抬着尸身来喊冤,缘由就是为了这粮价。现在县衙虽是碍于民情不得不接了状纸,但如何处置这事情还是一桩烦心事。

场中一时沉默,汪县令眼睛望向对面第二位的蓝衣男子,此人气色红润,神态自若,便是代表林家来的林讲叙,他虽然坐在下首,但他是进士出身,又是丁忧在家的从五品员外郎,是在座中实际地位最高的人,也就是在门市行凶杀人的家奴林甲的家主之一。

林讲叙坐着一言不发,眼皮微微垂下,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瞌睡。

一名年轻的士人忍不住大声道:“如今粮价高,就是因为缺粮,县里的常平仓和预备仓就应该放粮才是,我家已经捐助钱粮修缮码头,难不成都要靠我们捐粮。”

又有一士子站起,“且不说粮价如此高,就是那官道被水冲垮,至今未见有修缮,合该早日开仓放粮,组织役夫修好官道才是。”

这时县丞出来答话,“各位不知,昨日上午汪大人已派人下去巡查县里的仓廒,这些仓廒本就年久失修,这次大水或是冲垮,或是漏水,那仓夫都有遇难的,属实没有余粮能来赈灾,若非如此,也不会请诸位相商了。”

另外一人对汪县令道,“禀堂尊知道,这灾害之年粮食必定是缺的,这香附县往年也有风灾水灾,粮价也是高这么一阵,等来年自会回落。我看还是这些闹事之人着实需要严惩,还有那城外聚集之流民也要早早驱散,否则两下一响应,那才是最大祸害。”

堂中一片附和之声,还有人嚷嚷要让卫所派兵过来封住城门,阻挡灾民进城。

汪县令和县丞听闻低声交谈,似乎颇为动心。

马上一人就大声否决,“这城里本就缺粮,那卫所兵进城来,岂不是跟城里百姓抢口粮,而且若要让卫所进城,又是一笔开销,他们是不见现银断不会派兵过来的!”

“对,而且卫所那几个厢兵又有何用,守着城门平白添堵!”

林讲叙下首坐的一个灰衣中年文人,此时听到这话,偏身对林讲叙微微躬身道:“如若林兄认为需要,在下愿出白银八百两,让卫所派人护卫林兄家小。”

堂中一阵低声议论,上官槟惊讶于此人口气平淡,这八百两竟随口而出,显然家底深厚,在座的有好些人则神态不渝,这灰衣中年人明显只想讨好林讲叙,竟然出钱让卫所来保护林家而不是县城。

上官槟家在县城根底不深,以往很少与大户乡绅打交道,很多人只是听闻过名字,但当面就不认识了,今天他到得也比较晚,没来得及与所有人相识,多数人都很面生,这个灰衣中年文人他也不认识。

他今天过来既是希望能参与商议县里灾后事宜,也想知道昨天那个行凶的家奴到底县衙有没有去捉拿,哪知现在这些大户绝口不提捐钱救助的,这林家人也不对家奴行凶之事表态。

那灰衣人明明有钱,不提施粥修路,反而要拿这钱去遣兵丁驱散百姓、保护林府,想来这些乡绅或是参与到粮铺经营,或是不敢惹粮商背后的大户。

官槟不由心里暗暗生气,从洪水之后,自己家里又是捐药,又是消毒,那衙门竟然连预备仓都保不住,这预备仓本就是平时存粮遇到灾荒再放粮救灾用的,如今要用了却没有粮食,那还叫什么预备仓。

上官槟在县令看向自己的时候,也就立刻开口:“这城中发生命案,本因逮拿凶嫌,那城外灾民都是遭灾的本地农人,并非外来流民,如何能够一驱了事。”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