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这两日思虑过重,睡的不好,起的也晚,直到荣发来叫,才醒来,还埋怨素华不早叫醒她,素华道:“你难得多睡会儿,干嘛要叫你,现在又不用上朝,不能偷会儿闲么?”  “说的轻巧,误了正事,我这官没了,你这夫人也别当了。”  “哼,稀罕这名头,”素华嘴一撅,把手里的梳子往君玉头发上一插道:“我这闺中的大姑娘跟着你抛头露面的,脸皮都不要了,白顶了你夫人的名,再出嫁还算个二婚,我冤死了。”  素华虽是玩笑话,可君玉听了不是滋味,映雪为自己拜过两次天地了,今后若不给她安排一个好的归宿,竟是自己无情无义了,所以婚后对素华百依百顺,任她撒娇使性,只是好言抚慰。如今见她这样,也不更衣,搂着她说了一堆的好话,直到荣发又来催,这才起身,来到前厅。   金元早已等在那里,向她汇报了元帅府的情况。  扮成帅府下人的两名侍卫,暗地里跟踪高垣,确实发现他行动诡异,按君玉的吩咐并未惊动他,就在昨晚,见他查找中偶尔触动了上房后院一口枯井的砖石,上面盖的青石板塌了下来,他朝里看看,就下去了。  两人看了半天,下面也没人影,许久高垣才上来,盖好石板,又回房了。本想等天亮请示君玉,没想到天亮前,高垣被两名刺客夹持,幸亏潜伏的两名侍卫出手相救。两名刺客见出面的人有武功,便放弃了,可高垣一口咬定不认识这两名歹徒。  君玉问道:“他们这几日可曾看到帅府里进过可疑人?”  金元道:“除了这两个,几天前他们还在王元帅的书房外面碰到过一个,轻功很好,一见有人发觉,便跳墙跑了,那人一身夜行衣,与昨晚的人不像是一路。”   君玉纳闷,思索片刻,对金元说道:“这个谜该揭了,我要会会这个神秘的高先生,你去备轿,我以查案的身份去。”,  在少华那间用作书房的屋里,除了笔墨纸砚,就是那架古琴,出征后凡是机密的东西都被吕忠收了,如今就是高垣的住房。  君玉见床上只有简单的铺盖,案上放着几摞书,这高垣也无多少东西,看来是像别人说的,这个城隍庙的住户除了满腹的诗书和犀利的嘴巴,所剩无几了。在帅府住着,他仍是一身旧日的衣服,只是披散的头发束了起来,因瘦削显得苍老的脸上,那双眼睛却是清明傲慢。  高垣见了君玉,微露惊讶,却不惶恐。他从容说道:“大人屈尊来此,让草民惶恐,不曾迎接,恕罪,恕罪。”说着只做了个要下跪的样子。  君玉看了一摆手道:“免了。”  高垣也就顺势抬起身来,君玉看出这人性情孤傲,自大宋灭亡,许多儒家子弟抱着一种倾国亡民的姿态,始终是自持清节,不与俗世合污。所谓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像高垣这样的人为数不少,在君玉心里,对这类人尚能理解,若像红缨帮那样不甘臣服又不想隐居,时刻想挑起动乱的人却不能容忍。  吕忠给君玉端来茶水,放在桌案上,君玉道:“吕管家,你把那两名仆人叫过来吧。”  然后对高垣道:“高先生,听帅府下人禀报,昨晚你遭到歹人的劫持,本官着实惦念。你是帅府的客人,元帅又为国出征,保护你也是本官的责任,你好好想想,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无缘无故怎会和你过不去?”  高垣脸上仍是淡淡的,说道:“回大人,草民实在想不出来,我本就是个没有家业的人,身无分文,蒙元帅不弃,拿我当朋友,除此谁会盯上我。谢大人关心,不过,大人也不用操心,我潦倒半生,这条命是在手里拎着的,不怕丢。”  高垣的话坦然冷淡,让君玉恼火,她冷笑道:“先生此话差矣,命是你的,你可以不要,但一条命,牵涉到许多纠葛,岂能让这种歹人再危害百姓。”  “百姓?”高垣讥讽的笑了一下,说道:“一条下等人的命有那么值钱吗,噢,也对,在蒙古贵族的眼里,汉人的一条命还是值点烧埋银的。”  君玉听了,脸色有些缓和,说道:“不管朝廷怎样,在我郦君玉这里,容不得任何人兴风作乱,危害平民。”  扮作下人的两名侍卫走了进来,君玉盯着高垣说道:“先生认识这两人吗,没有他们,你还会这样说吗,实不相瞒,他们是我派来的。我对先生早有怀疑,先生的一举一动可不像帅府客人的身份,如今辽南战事正酣,你以领兵元帅朋友的身份,在其府中行动诡异,能不让本官怀疑吗?”  高垣淡然的神情有所改变,说道:“大人不必怀疑。我虽对朝廷不满,可也能分清敌友,高丽占的是我们的土地,掠夺的是我们的百姓,我怎会做出龌龊之事。何况君子行事光明磊落,即便让大人怀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高垣不是那种只顾自己,不顾他人的小人。”  君玉也道:“先生也敢自称是君子?你为了进帅府,设计接近王元帅,得到他的敬慕,又利用他的仁义厚道,作腥作态,使他几次登门,接你进府。又仗着他对你学识的欣赏,取得他的信任,这样也算是君子之道?若元帅知道了,还会把你看作君子吗。”  高垣脸色一变,看的出内心矛盾重重,他沉吟片刻,终于说道:“大人,我不在乎我的命,我的行为也逃不过大人的眼睛,但我以高家祖宗几代的名誉起誓,我与元帅相交,除我的苦衷外,确实欣赏元帅的忠义仁厚。我也曾交友无数,是王元帅的人品见地让我佩服,大人就是与元帅挑明此事,我也无怨无悔,对元帅我是诚心相交的。”  君玉知道,凭高垣的孤傲性格,此话也可信。她默默扫视屋里,走到那架琴旁,墨色的琴身,看尺寸外形是唐代的宫琴,她轻轻用指一挑,琴音柔润,余音缭绕。又俯身细看,琴尾处刻着字迹,隐约可见,是一个叫静山的人留的题款。君玉此时心却不在琴上,只是借此缓和高垣的情绪。  “先生昨夜可在枯井中寻到你要找的东西吗?”君玉突然发问。  声音不大,却惊了高垣一下,他一时难掩失措,镇静了一下,似是下了决心,说道:“我潦倒一世,满腔抱负,是天不容我,如今死不足惜,唯一想做的就是挽回我曾经的罪孽,现在我说出来,一切就凭大人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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