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容禧宫灯火骤然亮起,寝宫里,玉珠的痛呼把宫里的侍女都惊醒了,纳花战战兢兢的让内侍去请御医旺达,说娘娘就要生了。 昭阳宫,熟睡中的鲍硕被显贵喊醒,听到消息,吓了一跳,不解道:“怎么回事,整天不出宫门,竟还要早产了?” 长华也醒了,她不声不响的穿着衣服,鲍硕阻止道:“你起来干什么,当心动了胎气。” “没事,我不放心,想去看看。” 鲍硕还想再拦,显贵道:“他们刚才去请御医,说是旺达因家母病,出宫两天了。” “胡闹,这么多御医,哪个不行,快叫上他们去容禧宫,若误了时辰,治你的罪。” 显贵听了,不敢怠慢,亲自跑去找人了。 长华心里担心,忘了自己也是身怀六甲,她笨拙的穿好衣服,嘴里说道:“这旺达一直是给詹娘娘诊脉,他最了解,皇上还是下令传他进宫吧。” “你要去我拦不住你,可这御医的事你操什么心。”鲍硕有些生气了。 长华不敢再提,忧心忡忡的跟着去了。 容禧宫,此时的玉珠已顾不得别的,忍着一阵阵的胀痛下坠,抓住纳花的手,小声道:“若我有不测,请你千方百计要告诉他,是我对不起他,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纳花伏在床头,颤声道:“娘娘别怕,太后娘娘生子时也是这样,没事的。” 玉珠摇摇头,从见到进来的那位陌生老御医时,她就知道,自己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如今她们母子已经命悬一线了。 两位接生的老宫女,也算用尽了力气,孩子是顺生,却是个头大,玉珠的骨缝开的不全,持续的消耗,已使她精疲力尽。 长华不顾御医们劝阻,走到玉珠身边,在她耳边道:“事情有点变化,我会尽力保全你们母子,你踏踏实实的把孩子生下来。” 玉珠大颗的眼泪滚落,伴着呻吟哭泣着。 鲍硕焦躁的在外面来回走着,实在忍不住,对两名侍女道:“去把仪平娘娘给朕拉出来。” 绿蓉等人陪长华坐在外面,她明白长华的心思,不禁捏了把汗,众目睽睽下,无计可施,只能见机行事了。 寝室里传来婴儿的哭声,鲍硕和众人舒了口气,长华等人却仍是不轻松。 婴儿被抱了出来,同时接生的宫女给皇上道了喜,是个皇子。 鲍硕虽不是那么期盼这个孩子,可见了面,却是憋不住的喜色,长华走到跟前看了孩子一眼,问道:“娘娘怎样?” “回娘娘,詹娘娘除了身子虚,一切还都好。” 长华命早已候着的奶娘抱走婴儿好生看护,又嘱咐侍女们照顾好玉珠,才对鲍硕道:“孩子平安生下,臣妾也乏了,请皇上陪臣妾回宫好吗? 长华此时恨不能立刻结了此事,日后便不会有人再怀疑,鲍硕见她并无喜色,还以为她妒忌是个皇子而不快,心里好笑,准备回宫再安慰她,谁知一步之差,那位老御医出来了,鲍硕随便问道:“知道皇子为何早产吗?” 长华道:“皇上不必顾虑,孩子不是很好吗。” 虽然长华抢了一句,老御医的话还是不敢不回的,他随即道:“回皇上,詹娘娘虽然提前生产,却是足月,对皇子没有影响。” 长华没敢做声,看着皇上的脸色,鲍硕的脸果然变的阴沉起来,猛地叫过显贵道:“叫侍卫把旺达传进宫来,就说娘娘将要临产,不许透漏别的。” 长华镇静了一下,对御医道:“詹娘娘的脉你可诊的仔细?此事关乎皇嗣,错了你可担不起。” “这”,这位御医才醒悟到事关重大,弄不好自己的脑袋就要搬家,他拼命回想刚才的脉象,确实不像早产。 长华索性道:“你给本宫诊诊脉,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准。” 大冬天的,这位御医已汗透衣衫,跪在那里,诊了好久才道:“娘娘的脉象是在五到六个月之间。” 长华冷冷一笑,说道:“五六个月前,我还来过两次月事呢,你怎么算的?” 御医道:“回娘娘,两次月事之间总有偏差,所以,臣诊脉有一个月的偏差实属正常。” 长华道:“既是这样,詹娘娘还算是足月吗?真是糊涂。” 鲍硕站起说道:“你不是乏了吗,朕陪你回宫。” 他的话不冷不热,弄得长华心里七上八下的。 像往常一样睡在他身边,却少了平和的心境,等她一觉醒来,他早已不见踪影,想到昨晚的事,哪里还躺的住,坐起来,唤进绿蓉问道:“皇上上朝了吗?” 绿蓉一边帮她穿衣,一边小心说道:“娘娘别急,此事有点麻烦,皇上刚才单独传见旺达,不知道说些什么,估计这事瞒不住,娘娘还是主动说出此事的好,免得受更大的牵连。” 事已至此,长华反而冷静下来,是啊,自己说的再周全,也挡不住旺达的嘴,她拉过绿蓉的手说道:“现在就是我都说了,皇上也未必听信我的解释,反而坐实了欺君的罪名,那封信决不能让皇上知道,你把它烧了。” 绿蓉担心道:“我能保证婉儿她们对娘娘的忠心,可那宫里的,还有纳花却是知情的,若皇上逼问,难保不供出娘娘,须想个法子才行。” 长华沉默了,她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却对身边人下不了手,何况更会引起皇上的怀疑。 绿蓉道:“这事就让奴婢去办吧。”见长华疑问的目光,又道:“娘娘放心,我知道分寸,不会惊动皇上。” 还是那片隐秘的柳林,绿蓉说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威胁的口吻:“我知道你虽年轻,可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这里的规矩你懂,万事不要沾上,一旦沾上了,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仪平娘娘可是皇上宠的,就是有事,也未必不如你这奴才有脸,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想明白,若你不得罪她,还能为你和你的主子说上话,兴许还有条活路,她当初也是一片好心,若得罪了她,你们可就必死无疑,这些话带给你的主子,让她好自为之。” 对面的纳花早没了主意,任凭绿蓉交代,唯唯应着,还未回到容禧宫,就被权昌带走了。 心里有事,时间就觉得长,不大的功夫,在长华感觉里,就像过了许久,绿蓉婉儿冬梅一步不离的陪着她等消息,先是小善子来回,说皇上封了容禧宫,然后传来旺达被逐出宫、纳花自尽的消息。 绿蓉猜到了什么,不禁起了寒意,婉儿几个也吓得脸色苍白,这宫里任何的风吹草动,遭殃的都是奴才。 长华明白,此事已经泄露,只是多少而已,以鲍硕正直单纯的性子,嫉恶如仇也是他的本性,一气之下,什么也能做的出来,恐怕这旺达也不会活着出宫,真后悔当初想的不周全,就该早早设法让玉珠脱离皇宫,至少不会牵连这么多人。 她虽然对自己的处境担心,却更知道这些身边人的危险,便把她们叫到身边安慰道:“你们放心,我不会置你们于不顾,也绝不会让皇上动我们宫里的人。” 这次詹后事发,皇上雷霆震怒,下令封了容禧宫,逐旺达出宫,并派人暗中处死,纳花不堪惊吓,自缢身亡。之后他仍是余怒未消,让传郦丞相速速进宫。 君玉等大臣们在宫里等了许久,也不见皇上出来,最后权昌出来说皇上今日不上朝了,传郦君玉觐见,君玉匆匆跟着他来到后殿,见了鲍硕的脸色,就知宫里出事了。 对着君玉,就像找到了发泄之地,当鲍硕一腔怨气说完了此事,反而平静了些,望着眼前这副一贯在自己面前喜怒不惊的俊俏面孔,那双美眸睁的大大的,似乎与平时不同,便道:“朕知道这是皇家的私事,可朕实在不知对谁去说,父皇走后,后宫里就剩一个皇甫还是朕最信任的,可如今也像是与我隔着一层,我都不知为何这样,总觉得她像是早就知道此事。” 君玉的心思是冷静的,鲍硕的心情她也理解,这种被民间普通人都视为耻辱的事,他怎能不震怒,可达塔玉珠的事她早有耳闻,对这位因政治联姻而被葬送青春的女子,也是怀着一颗同情的心,皇法不容,若想活命,理由只有一个,也是出于皇家的利益,她的命运早就与皇权连在了一起。至于长华,她理应维护,虽深知长华的秉性,却不敢暴漏她们的关系,何况自己未婚,怎晓得夫妻之间那些微妙的想法。 见鲍硕还非常信任的等自己回答,便回道:“殿下,臣是这样想的,詹后的事关系到平西王,皇上还要谨慎处置,臣并不是为她的行为讲情,而是考虑社稷的安稳,皇上可暂时隐瞒此事,一旦发现平西王有谋逆,再一并废除她们母子,若皇上能存有怜惜之心,可把她们贬回草原就是。还有娘娘,--” 她停了一下,才道:“平后是武将出身,性子自然不会像一般的女子,可臣听说她在家时掌理家事,极晓得礼仪分寸,如今登后位,帝后一心方是幸事,臣认为皇上与娘娘之间的信任是相互的,只有坦诚相待才能做到信任。” 鲍硕由衷道:“怪得明堂夫妻被朝堂传为佳话,朕倒是羡慕的很,你说的很对,朕这就去昭阳宫,只要皇后对朕坦诚,什么事朕都可担待。” 君玉道:“皇上如此宽厚,是大元的福气。” “什么宽厚,朕最头疼处理这些后宫的事,父皇当年不好女色,朕也不是好色的君王,等平后为朕生了皇子,朕就宣布永不纳妃,省钱省力,又省心,何乐不为。”鲍硕说完,对自己这一突发念头,还真的认定了。 君玉却有些感动,说道:“皇上这样想,臣也替娘娘欣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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