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本来是想让荣发带着官船留在此处,谎称丞相得了急病,暂留此地,不管刘捷他们是信以为真,还是认为刺杀成功,反正能稳稳他们的节奏。自己却以最快的速度,便衣匿名进京,突袭抓捕,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是皇上那边情况不明,确实让人不能放心,如今少华一来,就可以兵分两路了。 少华说道:“我同恩师的想法大部分一致,只是有一事,如今京城只有梁相坐镇,宫中太皇太后一道懿旨就可给抓捕的军队安上个叛乱的罪名,即使恩师可以抗衡,他们却也能凭借已掌控的部分军队持皇家懿旨对抗。到时两派相争,京城混乱,皇上在外,只有跟去的五千军士护驾,若居庸关与关外的蒙古军联合夹击,这因皇位引起的战争一触即发。” 君玉也道:“这些危机确实存在,看来首先控制的应是皇宫,只有皇家才有威信,如今皇上不在,也只有,”君玉看看少华,两人同时说道:“是皇后。” 对,只有皇甫长华可以皇家名义宣旨勤王护驾。 少华又进一步说道:“要是能以德太后与皇后的联名懿旨昭告天下,抓捕叛贼更有把握,若只是皇后,京师内外我原属下众多,怕是有人会借机污蔑外戚篡位,同样不顺。” “你想的够细的,是不是心里一直芥蒂这个,怪不得你们姐弟如此低调。” “也不全是,不知为怎么,我最近老是想些原来不曾有过的念头,这想法也是突然冒了出来。” 君玉道:“好了,想周全点没有坏处,只是这后宫不好进,有什么理由能见到皇后又不被怀疑呢?” 少华道:“这些我来办,我夜里潜进去,通知我姐,要能把清宁宫控制起来,再好不过。” 君玉想了想,说道:“这样的话,也只有你去京城了,我把皇上的圣旨金牌交给你,拿到懿旨后,立刻调动京师的部队。你与君眉一起去,她手里有一份名单,先把军队里有异心的抓起来,非常时期,抓错了审讯时再说。具体的,你自行安排,军事上你比我懂,我带萧小他们直奔居庸关接应皇上。” 少华:“不行,这样太危险,沧州还要留一些士兵做幌子,你可带的兵卒太少,若遇上埋伏怎么办?要不恩师从河间再带上一万人去。” “更不行,兴师动众的,不等于通知对方了吗,你放心,我虽是文官,可也是有脑子的,又是便装,谁能看出我的身份,你只要尽快掌控住京城,就赢了一大半。” 少华无奈,只好对萧小道:“大人可就交给你了,没把握的事,你就是违令,也要阻止。 这话守着恩师说出来,君玉也知是给她听的,事情急迫,他又重任在肩,便不想与他啰嗦,问道:“你准备几时走?” “连夜出发,越早越有把握。” 君玉担心道:“可眉儿刚刚远道来,再连夜往回赶怕是顶不住。” “那就让她休息一天,我先走,”少华转头看着君眉道:“我拿到懿旨后在梁府等你。” 君眉一直在听着,听到此处才插上一句道:“不用,我和你一起走,谁说就不如你。” 少华被噎了一下,看了萧小一眼,说道:“这是军情大事,我可没时间照顾她,你给她说,我们紫云师是什么速度。” 萧小看着君眉,还未及说话,君眉就生气了,说道:“有什么了不起,我的速度也不比他差。” 少华无奈,只得对萧小道:“你们要有话,就紧着说几句,一会儿要赶路了。” 萧小拉了君眉下船去了。 船舱里,君玉反复叮嘱荣发自己走后要怎样行事,几时回程,遇到什么情况,要怎样处理,就怕有意外,自己考虑不到。 荣发红着眼圈道:“这些事我会办好的,你只要注意自己安全就行,我不在你身边,有些事一定要自己想着。” 君玉知她想说什么,拍拍她肩膀道:“别跟生离死别似的,你又不是第一次与我分开,我留下这二百人由你指挥,回程时见机行事就行。” 傍晚时,两日来的蒙蒙细雨终于停了,带着凉意的北风却刮了起来,春寒料峭,刚才平静的河水,如今微波助澜,轻轻拍打在岸边,大船在涌动的水里微微起伏。 君玉走出舱外,裹了裹外面的披风,望着船头伫立的少华,见他神情凝重,心事重重,轻轻唤了他一声。 少华回身接过那块锦囊装裹的金牌,小心放进怀中,说道:“恩师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 “回京后与鸿深见个面,让他部署一下外围的几处镇戊军,以防万一,还有---”说到这儿,君玉一顿。 少华认真听着,见君玉没了下文,便道:“恩师还有什么嘱咐,学生一定谨记。” 君玉这才问道:“你不是对萧小说要去临安吗,怎么返回来了?” 少华只得承认道:“学生确实有这打算,只是,只是心里还是不安,就想看着恩师回到京城后再走,不想碰到君眉,若这次真是一走了之,我可就成了临阵脱逃的罪人了。” 君玉又道:“寻访妻子不过是借口罢了,皇上出了这么多告示尚无结果,你能到哪里去寻,不过就是想借以逃脱世事,我说的对吗,你年纪轻轻就立了不少军功,正是报国之时,也难置身度外,这才像你的秉性。” 少华叹气道:“恩师哪里知道,少华从不把名利挂在心上,从小受的家教就是忠君报国,也不敢卸掉这份责任,可世态炎凉,有时也无所适从,真想轻轻松松过一辈子,” 他望着无垠的天空,一脸无奈道:“我离开家,也是因这一阵活的心累,真的,我这种活法,太累了。” 他看着恩师那张让他心动又让他心碎的脸,又道:“恩师说的也不全对,我寻丽君是真心,也相信与她有宿世的缘份,这张画像我已随身带了,”他摸摸怀里揣的丽君肖像道:“如今所愿,唯有想与丽君一生厮守到老,别无他念。” 君玉默然无语,自己这张像被他揣着远走他乡找寻自己,这种内疚的滋味并不好受,除了心里暗暗祷祝他一生平安,她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语言相劝。 萧小与君眉上船,君眉换了一身男装,头发束的一丝不乱,手里提剑,等着少华动身。 两匹马也被士兵们喂饱了,时间紧迫,君玉和少华告别,又一次叮嘱道:“芝田,不论情势怎样,你要保重自己,恩师才放心。” 少华点头,也说道:“恩师也要保重,成功与否,我都会尽快派人接应你们。” 少华刚踏上码头,身后萧小喊了一声:“师父!” 他回身说道:“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你这一路可是责任重大,万不能松懈。” “我知道,可是我--”萧小欲言又止,似乎憋着许多话,匆忙中又不知咋说。 少华笑笑,过去抱住他的双肩,拍拍他的脊背道:“不用说我知道,师父当年就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我相信你的能力,有时这种能力就存在你身上,只要战胜自己心里的怯懦就能成功。” 萧小也用力回抱着少华说道:“我懂了,谢谢师父。” 离了码头,少华与君眉一人一骑,先是沿运河跑了一段,才挑了一条近路疾驰。君眉像是故意不肯示弱一样,一直与少华并驾齐驱,有几次还冲到了前面。 少华看着这个小姑娘不服输的要强劲儿,也暗暗佩服,只是这样全力以赴一定不会持久。天黑了下来,他望着前面模糊的村镇,说道:“跑慢点,就在前面的驿站休息用饭。” 君眉总算舒了口气,望着饭菜胃口大开,边吃边喝着少华给她倒的半碗酒,喝完还要,少华把酒袋一收道:“就这些,不能多喝。” 看着君眉吃完最后一口饭,少华出去吩咐驿丞再备一匹快马,然后把它和自己那匹红马拴在一起。 君眉跟出来,见少华并未取下马上的东西,问道:“你想干嘛?” “赶路。”少华说着,已经跨上了马背。 “啊!”君眉一愣,情不自禁出了声。 “你以为还能晓行夜宿,到下一个驿站再睡觉。” “哼!”君眉气鼓鼓上了马背。 她也理解少华的心情和当前的形势,只是刚刚这一泄气,浑身酸疼,那股心气儿再也没了,跑了不久,饱餐后的困意就阵阵袭来。她不懂长途行军的诀窍,刚才累过了头,如今勉强跟着跑,只是嘴硬不肯抱怨就是了。 少华确实无奈,又不能撇下她,以他的心情,恨不得日夜赶路,又走了一阵,实在耐不住,把君眉的缰绳一拉道:“你过来!” “啊?”君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少华一把拉的脱蹬、身体离了马鞍,幸亏她条件反射的快,腿一叉,坐在少华的前面。 “你,”君眉红了脸,挣扎着喊道:“放开我,你要干嘛?” “你是我徒弟的徒弟,隔着两辈呢,我能干嘛,若不拉你过来,就睡到落马了。 “你,你不是不认我这徒孙嘛?” “现在认了,想睡就睡,别耽误我赶路,再喊,就扔下你,我自己走。”少华说着催马,一阵疾驰。 君眉不敢再出声,听着疾驰的马蹄声,也料到自己那匹马恋主,定会跟来,便倚着这位刚认的师祖打起了瞌睡,这副温暖的臂膀也确实让她感到放心安全,竟真的睡着了。 一路的颠簸,使君眉一直处在恍若船上的感觉,迷迷糊糊像是少华在吩咐喂马要房间,她还模糊说了句:“要两个。”气的少华想把她扔到地上。 只记得这位师爷爷没好气的说了句:“只准你睡两个时辰,就给我起来赶路。” 她生气,她想骂他几句,可是又困又累,不想睁眼,结果就被他像扔包裹一样往床上一扔,她也就像只猫一样,缩在被子里舒舒服服睡了。 一连几日,都是这样赶路,俩人每天就睡两个时辰,速度一点不减,三匹马轮流换,比君眉来时快多了。 到京城时,已经过了午时,少华让君眉先回府通知梁丞相,待把刘捷一伙人拿下后,即刻召集官员,宣告此事。君眉走后,他捡着僻静的街道,避开熟人,到枢密院见鸿深去了。 当一身黑衣的少华出现在昭阳宫时,长华吓了一跳,兄弟如此进宫,必有机密,她支走所有宫女,只留下绿蓉,问道:“出了什么事?” 少华便将此事和自己的打算说了个明白,看着姐姐笨拙的身子,真不想把她牵扯进来,可又不得不如此。 长华入宫后,一向不问朝政,也不过问内宫的琐事,可前朝后宫的利害关系却清楚,虽平时自云守拙,却也是经过大风浪的,她听后很镇定,对弟弟说道:“德太后仁慈,却有名无权,虽待皇上如亲生,可顺王也是她带大。最近顺王被接进清宁宫去了,说是太皇太后闷了,现在看,就是因这个阴谋了,放心,我这就拟旨,让典瑞院的院使莫格随你去宣旨。他一直是皇上的心腹,登基后他就掌管宫中所有的印鉴圣旨和皇上的日程安排,说起来,比我还有信服力,让他去不会有任何差错。” 绿蓉很快叫了樊冰过来,樊玉随着皇上护驾走后,宫里侍卫就是他统领,这哥俩是皇上信得过的,也是长华如今唯一可用的人。 听了娘娘的吩咐,樊冰愕然道:“怪不得太皇太后让我封锁每一处宫殿,说是宫里出了盗贼,所有宫里的主子不许随便走动,娘娘这里是我亲自盯着的,要不还来不了这么快,看这样子,她是冲着娘娘来的。” “不妨,就是废帝废后,我也是皇后,她现在还不敢把我怎样,你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把莫格大人带来,把这消息带给他,他会知道该怎样办。” 樊冰走后,少华等的心焦,对姐姐道:“皇上这是怎么了,说走就走,一国之君拿社稷当儿戏。” 长华道:“事已至此,别埋怨了,他也是最近老做噩梦,心神不宁,最后这次,说是梦见先皇在延庆行宫被青蛇所缠。太皇太后就找集贤院主管阴阳的官吏占卜天象,说是近来七杀星异常,主皇室被阴气所罩,才命皇上在先皇的诞生地祭祀做道场。” 少华听了,冷笑道:“这种梦也算得数么,什么祭祀,是想阴谋篡夺皇位而已。” 长华见弟弟晃来晃去等的沉不住气,便道:“你停一会儿好不好,都恍得我头晕。” 少华道:“若不赶在他们行动之前,就是一场大仗,我能沉住气吗。” “晚了又怎样,大不了真刀实枪打一仗就是,你又不是没经过,咱们还怕他们么。” 少华听姐姐这样说,倒气笑了,说道:“姐,你如今不是以前的大将军了,肚里还有我这个小外甥,马都骑不得,还想打仗?” 莫格终于来了,一身宫廷侍卫装束,进来拜见皇后。 长华从皇上还是太子时就一起结识了莫格,此人对皇上忠心不二,长华把希望也就寄托在他身上了,说道:“大人如今也知道了实情,希望能协助忠孝王剪除奸恶,扶保皇上。” 莫格道:“此事下官责无旁贷,娘娘下旨就是,这些人的罪证可否能坐实?”他又回身问少华。 少华把名单交给他道:“这件事是刘捷儿媳举报,这张名单也是郦大人在早时就派人监视跟踪查实,如今皇上不在京城,宁愿有误,也要提前抓捕他们,以保皇上无恙。” 莫格看着名单,原也有数,便无疑问,他让少华也换了身侍卫装束,带了长华的懿旨,出宫去了,他们走后,长华吩咐樊冰换上自己信任的人监视清宁宫和宫里的内侍,等外面行动后,便封锁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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