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芙的信件是琼音故意让裴聿峥看到的。

她在试探。

此前她与晚芙之间的通信就从未间断。

在白晚芙的信中,琼音为她所追随赞叹的那个世界惊艳。

宛如冉冉升起的新星。

正如无数人相信。

它一定可以给这个世界带来改天换地一般的改变。

可琼音亦知道,裴聿峥是有他自己的信仰的。

他在英吉利留学苦读多年,回国后又为民族独立而不懈奋斗,凭借的绝不仅仅只是一腔空泛的热血。

在裴聿峥说出他要去争一争总统之位的时候琼音便无比清楚地看到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不同信仰和追求。

这场试探也有了如此显而易见的结果。

他想要的是民主共和。

琼音伸手抓住他军装的袖口,仰头看他。华丽的吊灯之下她的眼睛闪着亮光。

“你不相信吗?”

“相信什么?”

“相信群众的力量。相信民之所向。相信这个陈旧腐朽的世界需要一场彻底的翻天覆地的变革。”

裴聿峥未见一丝动容。

“可是音音,政治从来依靠的不是相信。而是利益和力量。有足够多的利益,会主动行动。而有足够大的力量,便能驱使向前。两者,虽殊途却同归。”

“政治家可不搞慈善。”

“而我,也只相信手中能握得住的权利。”

他当真是个极好的将帅。

目标明确,杀伐果断。

“然后呢?”

拥有了权利之后呢。

“我会尽我所能护住这山河与百姓。”

裴聿峥掷地有声道。

“好。”

琼音送他出门,看他披上厚重的氅衣翻身上马。

琼音站在灯下仰头同他对视。

“平安归来。”

她说。

这是她唯一的祝愿,也是她唯一的期盼。

她不在意权柄,只要他平安。

而她愿意相信他,认定晚芙信中的话只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

裴聿峥望见她脸上毫不掩饰地担忧,驱马向前,又在琼音身边勒停马匹。

他弯下腰来,大手掌中琼音的脑袋,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带着凛冽味道的吻。

“等我回来。”

…………

…………

裴聿峥返回陵城的那天陵城再次落了雪。

他马不停蹄赶到了沈公馆去见琼音,却又在门口露出了犹豫之色。

他第一次不知道该以怎样的面目面对音音。

他知道,她一定知道了。

音音从来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

她对家国大事的关心不比任何人弱上半分。

他忽然发现他竟然有些害怕面对音音的质问。

雪花飘落在他的头上,恍若斑白了他的两鬓。

琼音一早就听到的汽车刹车的声音。

也一早就听得知了陵军大胜,少帅凯旋的消息。

不出意外,来的当是裴聿峥。

可她在客厅枯坐许久,仍没等来要等的人。

“裴聿峥。”

琼音拉开大门,看向那个满身肃杀之气的人。

她站在暖黄的灯光下,披着毛绒披肩,安静地看向裴聿峥。

而裴聿峥一身近乎黑色的军装站立在风雪中。

他们好似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裴聿峥垂放在身侧的僵冷的手指不由自主动了动。

这是他过去许多个夜晚朝思暮想的身影,他多想要向她奔去拥她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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