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能。

他艰涩地开口。

“我回来了。”

琼音看见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眉弓之上尚未痊愈的伤痕,因为瘦削而更显得凌厉的下颌。

还有满身几乎四溢的杀伐战意。

她感受到心脏传来某种不知名的疼痛,像有一把小锤子,在不停地敲击她的心脏。

可她眼也未眨,依旧一副清冷至极的模样。

“我只问你,裴聿峥,此去北行,大捷可皆是陵军之功?”

裴聿峥向前走了几步。

便是此刻,他竟然都在莫名觉得自豪。

音音如此敏锐,一言便正中他想要极力隐藏的真相。

他牵了牵唇角。

却没什么情绪。

“并未。”

琼音拢着披肩的手轻颤。

“皖军的下场我想你不是不知道,以身饲虎之人岂会有好下场。既有前事之师,你仍要一意孤行?”

裴聿峥没有想到,他等来的音音知道真相后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疾言厉色的斥责,而是如此真切的劝告。

她一句未骂他背国叛民,只想他回头是岸。

裴聿峥闭了闭眼。

“音音,多一日战火纷飞,就有多一日水深火热。借助外力能早日终结战争,我宁肯如此。”

“即便与虎谋皮?”

“即便与虎谋皮。”

琼音又问了一句。

“只为了那总统之位?”

裴聿峥再次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了浇筑了水门汀的台阶之下。

“与其让鱼肉百姓之人登临高位,不如我把权利握在手里。”

他仰头专注地看着琼音。

“音音,我想要你平安。”

“我也想要我有能力来护住你的平安。”

裴聿峥站在风雪里,没有再走近。

他看见了琼音脸上的冷淡。

还有那一丝,他不愿去想不愿去深究宁愿装聋作哑视而不见的……厌恶。

打着旋儿的鹅毛大雪落了他满身,他笔直地站在那儿,眉目冷沉,凝着霜雪般的寒意。

天气太冷了。

冷到他的心好似也被冻住了。

北风呼啸着叫嚣,带来天地间的肃杀之气。

阴沉沉的天空压下来,连呼吸都觉得窒闷,昭示着风雨欲来的紧迫危机。

琼音站在屋檐下,檐角挂了一盏昏黄的宫灯。

却并没有给琼音周身带来丝毫暖意。

她与裴聿峥相对而立,一上一下,一低头一抬头,只隔着展臂的距离,却又好似隔着重重风雪与万水千山。

琼音依然记得她送他离开之时满心的期盼和祝愿。

她盼他得胜凯旋,盼他平安归来。

彼时距离现在也不过才过去一月有余。

她却觉得有些陌生了。

那种心情有些陌生,站在她眼前的人也有些陌生。

她未曾想到他会回来的如此快。

而他原本也不应该回来的如此快。

几方势力胶着如此之久,各自鼎立,又岂非朝夕之间便可轻易更改格局。

纵然琼音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相信或许晚芙信中说的还有大家猜测谈论的全是真的。

陵军如此大开大合势不可挡行事的背后,有日军的手笔。

是谁都好,可偏偏是日军。

那些血淋淋的过往横亘在每一个国人的心头,如何能用一句轻飘飘的合作抵消。

可他却说什么,说为了她的平安。

琼音几乎要拊掌笑出声来,赞他一句深情。

她怕不是什么祸国妖姬祸水红颜,值当他如此。

琼音便也真的扬起唇边一个讽刺的弧度。

“即便我不想要,即便这平安要以他人的累累白骨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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