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 年,我刚结束新兵连的艰苦训练,下到了位于边境的连队。这里不像集团军那般营房集中,我们连队坐落在一个宁静的村子里,国道从旁穿过,不远处还有个热闹的集市。离连队四五百米的地方,有个边防派出所。与内地不同,这里是武警驻守的派出所,虽与我们解放军隶属不同,但同为保家卫国,两支部队关系融洽,时常携手开展活动。

五月的一个深夜,时针刚划过一点,寂静的营区骤然响起紧急集合哨声。那尖锐的哨音划破夜空,在沉睡的连队里回荡,仿佛催命符一般,惊得众人从睡梦中猛地惊醒。大家迷迷糊糊中听出是轻装集合的指令,于是手忙脚乱地抓起挎包和水壶,在两三分钟内便匆匆在操场上集合完毕。

我当时在一班,班长兼任代理排长,我们一个排下辖三个班。连长神情严肃,大声传达任务:“离连队十多公里的国道上发生严重交通事故,派出所请求支援,团部已批准,我们连即刻前往救援!”听到这话,我心中不禁泛起嘀咕:这大半夜的,是真事故还是演练呢?

连队当时仅有一辆依维柯车,连长带着我们一班,装上十几副单兵担架,火速奔赴现场。其余战友则留在原地,等待营部派 153 卡车来接应。

没一会儿,我们便赶到了事故现场。只见派出所的六七个人已将道路封锁,警戒线在夜色中格外醒目。路边传来阵阵哭声与惨叫,受伤的人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大多是艰难地从旁边树林里爬上来的。

我抬眼望去,路边的悬崖下,一辆白色大巴车静静地躺着,那是一辆能容纳四十人的大型客车。悬崖足有三十多米高,底下隐隐传来微弱的哭声。连长当机立断,带着我们十多人,顺着杂草丛生的陡坡小心翼翼地向下滑去。坡实在太陡,我们只能紧贴着地面,一点点挪动。

半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下到沟底。大巴车冒着缕缕青烟,仿佛一只受伤的巨兽在喘息。为防止起火,我们迅速架起探照灯,灯光亮起的瞬间,眼前的场景让我终身难忘。顺着大巴车滚落的方向,残肢断臂散落一地,有的被压得血肉模糊,有的被甩出去折断,各种惨状交织在一起,宛如人间炼狱。

在下来之前,我们还能听到微弱的痛苦呻吟,但此刻,面对严重变形的车厢,我们只能大声呼喊:“有人吗?”却不敢问“有没有活的”这种话,生怕打破这压抑的死寂。车厢里一片死寂,没有丝毫回应,只有鲜血汩汩流出,在地上蔓延成一片暗红色的湖泊。

我第一次目睹这般惨烈的场景,恐惧如潮水般将我淹没。连长当机立断,决定先把能抬动的伤者和尸体弄上去,车里的情况等县消防、公安赶来再处理。于是,我们开始用担架搬运还算完整的尸体。

说实话,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军令如山,我们只能硬着头皮上。我和一个上等兵被分到一组,在旁边的大石头上,我们发现了趴着的一位大爷。他全身看起来并无明显外伤,只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卫生员过来,用电筒照了照大爷的眼睛,又摸了摸脖子,摇摇头说:“人没了,抬上去吧。”相比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大爷的模样还算能让我接受。

我们将大爷抬上担架,用白布盖好,又用担架两边的三道麻布扣紧紧勒住。谁知道这上等兵不厚道,抬的时候竟把大爷的头朝着我,自己还走在前面。由于是上坡,我这边位置低,他那边高,这让我抬得十分吃力,只能拼命抬高担架,生怕大爷的脸靠近我。

然而,刚抬了四五米,“啪”的一声,三道麻布扣竟同时断裂,大爷的尸体直直地滑进我怀里。那一瞬间,我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吓得我下意识地一把将尸体推开。尸体顺着坡骨碌碌地滚了下去,我俩都被吓得呆立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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