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葵身子顿住,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问,是还想让她入谁的梦么?

其实入梦也蛮累的,身临其境跟着梦中人经历一切,就像戏台前看了一整日的戏,精神头肯定不如安安稳稳养精蓄锐地睡上一觉来得好。

太子:“不睡就替孤更衣。”

云葵微诧:“殿下要起身了?”

外面天还黑着呢。

说话的功夫,他已掀被坐起身,“孤今日要上朝。”

云葵怔了怔,回过神后赶忙随他去里间。

偌大的承光殿内间,太子衮冕、朝服、常服以及各个场合要穿的礼服都在此处陈放。

云葵从未来过此处,满脸惊艳地看向那架上整齐悬挂的玄色绣金盘龙圆领袍,才想起魏姑姑先前提到过,太子常服多绣莽,然祭祀、谒陵、朝贺等重大场合皆以龙袍为主,这是天子的特赐。

她何德何能,这辈子竟能亲眼见到龙袍?

从前在针工局待过一年,她也有幸见过宫中主子们各种奢华庄重的冠服,那些盛装华服给幼时在宫外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她带来了巨大的视觉冲击,也才知道,哪怕只是冠上一颗最不起眼的珍珠,都比一屋子人的性命还要值钱。

后来宫中几年长了不少见识,也曾看到那些天潢贵胄、高官命妇进宫觐见时个个华冠丽服珠光宝气,然而这一切却都不及眼前之景来得震撼。

衮冕九章,冕九旒,玄衣纁裳,玉佩革带,目所及处皆是熠熠生辉的金线织就,各色贵重的金玉宝石点缀其间,独属于上位者的华丽章纹处处彰显着储君的赫赫威严。

太子回京至今一个月,除了前段时间大张旗鼓地肃清了整个东宫,似乎不是昏迷吐血,就是卧床养伤。

她从最开始的极度恐惧不敢接近,到现在已经能跟他睡在一张床上插科打诨,甚至有胆子动手动脚,一度忘记了他高高在上的储君身份,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云葵轻轻吐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沉重的衮龙袍取下来,勉强将各种佩带、玉圭认全,真正替他更衣时还有些生疏和吃力。

太子低头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由得皱起眉头,“没有人教过你这些?”

云葵如实道:“魏姑姑教过,可教的大多是给殿下侍药和侍寝,更衣也只细细教过常服的穿着,至于殿下的朝服,我们只看过形制图,魏姑姑简单演示过一遍,不曾细讲……”

太子扯唇:“以为孤活不到上朝了?”

云葵被他语中冷意慑住,脚底有些发软,“奴婢失言……”

可她的确也没有说错,当初太子身中数箭沉疴难起,谁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好转,而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宫女,谁又想过自己还能活到今日,甚至连教她们魏姑姑都被遣走了……

太子垂眸看她一眼,又唤了曹元禄进来。

曹元禄是伺候惯了的,恭恭敬敬地替太子换上衮龙袍,将朝服上一些细枝末节也一一教给她,最后道:“姑娘给殿下梳头戴冠吧。”

云葵微微一愣,视线沿着太子胸前明明赫赫、凛然生威的盘龙纹样往上,再对上男人那双深邃冷峻的凤眸,她连心口都在微微地震颤。

平素见到的太子殿下只着一袭玄色常服,举手投足间的气场已是凛然不可侵犯,今日龙袍加身,威严肃穆盖过了以往的阴鸷冷酷,更显得五官深峻,渊亭山立,是那种与生俱来的,令人心生敬畏的储君风范。

「这可是太子啊,生来尊贵、宛若神祇的男人,夜里竟然被我那般亵渎……」

「小葵花你、你怎么敢的!」

她又想起来,梦中碧簪姑姑似乎很喜欢她夫君穿当差时穿的飞鱼服与她共赴巫山,能选进仪仗队的本就是侍卫中的极品,那大红锦袍,乌纱鸾带,更是将虎臂蜂腰螳螂腿勾勒得淋漓尽致,直接把碧簪姑姑迷得尖叫连连。

太子殿下自然比那仪仗队统领更加英俊挺拔,这一身衮龙袍更是龙章凤姿,天家威仪。

太子听到她又在心中将他与其他男人作对比,还是一个小小的侍卫,他的脸色再次黑沉下来,可随即又听见她更为大胆的幻想——

「这可是龙袍啊,他若着这一身把我压在身下……哎呀不能想,再想就要流鼻血了!」

「戒色,戒色,戒色……」

太子眸光晦暗,暗暗滚了滚喉结,更荒唐的是,自己竟也因她这污秽的心思起了不该有的反应。

想起那被他才吻片刻就已经泪水涟涟的小脸,他在心里嗤笑一声,就这胆小如豆的丫头,也就只敢在心里猖狂,真若如她所愿,欺身压下去,只怕她就要吓哭了。

太子敛眸,按下心中那股躁乱。

好在朝服足够宽大,可以让他时刻维持威严。

云葵五迷三道地接过曹元禄递来的象牙梳,抬起胳膊才发现根本够不着太子头顶,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几乎将她全部笼罩。

曹元禄笑道:“姑娘等殿下坐下再梳吧。”

她这才反应过来,稍稍抬头便见太子居高临下地掠来一眼,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云葵:“……”

梳头她是好生学过的,无奈天生手笨,加上畏惧太子威严,她连手指都在发抖,梳出的发髻要么过松,要么过紧,要么总是漏下一缕,最后那下没留神,扯得太子眉心直皱。

她讪讪垂下头,欲哭无泪:“殿下饶命……”

太子顶着她梳的发髻,怎么看怎么奇怪。

曹元禄也没想到这丫头是个二五眼,这蹩脚的梳头手艺放在其他主子宫里都是要拖出去打板子的,他竟还特意把与殿下亲近的机会留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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