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君玉怀揣诏安的奏本随班上朝,头一天她就与太子看过奏本,商议好一同尽力说服皇上。本想事先争取刘捷之力,以刘奎壁被扣押的情况,他应是力主诏安的,又怕这人平日对自己抵触,主动了反而让他疑心,不如朝堂上见机行事,只要他极力促成,反对的人就不多了。 大明殿里,君玉诏安的奏折确引起了众位大臣的纷纷议论,对于这支曾以武力对抗过朝廷的土匪,就连皇上都心存疑虑,何况还有刘后的宿怨。 君玉眼睛扫过大殿,那些反对的多是蒙古官员,比武尚存不满,诏安这支队伍恐被他们认为是与狼为伍了。 她看看刘捷,这人面无表情,眼里闪着一种捉摸不定的神色,起码没有坚决反对,打通他的心理,就改变了一部分人的态度,而说服皇上才是最后的成功。 她清清嗓子沉稳的说道:“皇上,如今我们大元经过武试选取了众多出色的将领,有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收复辽南、以雪前耻有了希望。现在邬必凯纠结了大批兵力,十分嚣张,征东之事如箭在弦上,这十万大军的调集已迫在眉睫,我朝多年停止征战,修养生息,兵员的征集确有困难,如大量在全国征集新兵训练,时间来不及,所以诏安这支有作战经验的队伍倒是一个应急的选择,皇上可以慎重考虑,但军情紧急,需皇上速下决断才是。” 鲍硕也出来奏道:“父皇自上次让儿臣调查吹台山起,我就一直在关注,这些人不同于普通的土匪,从不祸害百姓,虽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杀的官员也确属是有民愤的犯法之人,与官兵对抗,也是和朝廷力主剿灭有关。从上次儿臣规劝他们之后,也未再有与朝廷不利的行动,他们也有诏安之意。这支队伍军纪严明,训练正规,不亚于朝廷的军队,如若有他们参与东征,确实一举两得。” 第三个出来附议的是兵部尚书鸿深,然后是参政赫知查和新晋的监察御史赫英、侍御史茹修平,还有翰林院的那些文臣学士,而武将王爷们却持一副不赞成样子,只是碍着太子的面子没有出言反驳。 君玉看看后边的孟嘉龄,知道自己这位哥哥一向持重,只看恩师王伯安的眼色,如今这位皇上近臣王太师却是立在原地没有表态。 皇上道:“郦卿和太子的话不无道理,但这些人与朝廷对峙多年,恐野性难以降服,坏了东征大计。” 君玉道:“皇上放心,诏安后,让我们东征大军在辽阳集结时对他们进行整合,以王华元帅的统军能力,应该不是问题。何况要在全国凑齐这五六万军队,不说困难,就是有也是东拼西凑,需要整合训练,还不如这支军队整齐划一呢。” 拜炎道:“东拼西凑也是朝廷的军队,至少能保证军心的忠诚。” 君玉道:“大人说的是,但这样的凑合能保证战役的成功吗,我们不是用将士的忠心去做无谓牺牲,而是要知人善用,扬我大元的军威,完成东征的使命。” 皇上对君玉的这句知人善用很感兴趣,说道:“知人善用,好想法,不过如何用到这些人身上呢?” 一旁梁鉴恐女婿回答不慎,让皇上疑心,抢先回道:“皇上,老臣对此倒有见解,如今各地匪患不断,屡剿不绝,耗费了许多兵力财力,里面多数是些灾患的流民,或是因当地贪官污吏欺压被逼聚众造反。这些人俱是大胆尚武之人,与其强行追剿,会激起更多人的反抗,不如采取疏导的方法,朝廷加以抚慰,给其生存出路,让他们为国立功,有了荣誉财富,自会消除对抗,也彰显了朝廷以仁德施政,赚取了民心,是事半功倍的策略。” 君玉接道:“恩师说的对,以往剿匪越剿越多,就是此因,的确应该对那些迫于无奈的人加以疏导,一举两得。” 她看看刘捷,又道:“皇上,下官还有建议,如若皇上无意诏安,就先派东征大军剿灭吹台,再征辽南。” 君玉一番话,像投下一枚石子,两种看法的人都是一惊,诏安是他,剿灭也是他,此人是何道理? 君玉缓缓说道:“如不诏安,以我国的军力,东征后势必国内空虚,若激起他们的反叛之心,难道还要把边防仅存兵力撤回剿匪,还是靠京中的宿卫做城下对决,倘若各地的叛军乘虚而入,内忧外患,大元岂不危矣,所以臣提议,先剿灭,后东征。” 鲍硕终于明白,这人明知此计不通,高丽大军压境,离大都最近,哪有剿匪的时机,用了个激将法就是了。 显然刘捷比皇上触动大,明知郦君玉可能是激将法,但也恐皇上一时糊涂准了,岂不害了儿子,事已至此,不得不降下面子支持这位儒臣了。他出班奏道:“郦大人提议万万不可,如今高丽兵猖獗,虎视眈眈,此时用兵剿匪,他们岂不有机可乘。” 君玉又道:“以刘丞相之意,是抽空我国兵力,孤注一掷了?” 刘捷只得道:“皇上,郦大人的诏安奏折,臣也附议,望皇上准奏,以便尽快完成东征大计。” 君玉心道,这个老奸巨猾的权臣,终于吐口了,她与鲍硕相视,两人会心微笑。, 皇上其实在梁鉴说了那番话后,已动了心,见君玉用激将法把刘捷钓了出来,就知道是刘奎壁的原因。他也深晓君玉陈述的利害,如此看来,诏安是最好的权宜之计了,他看着下面的众臣子,问道:“众位爱卿还有什么建议?” 拜炎听了梁鉴和郦君玉的话,也感到此事有利于当前的形势,便说道:“若要避免后顾之忧,诏安确是一件可行的事,只是里面的细节需要斟酌,要确保此事周全,不能留下隐患。” 一直无话的王伯安出来说道:“皇上,老臣觉的郦大人的话有道理,不妨一试,上次就有过诏安的圣旨,只是因镇国将军的鲁莽才失败,为保险起见,此事还应由太子出面为妥,先要释放朝廷官员,然后接受朝廷的整编。” 皇上看看下面,因刘捷附议了诏安,那些心存反对的人就不再开口,既不说话也就算默认了。就对王伯安道:“那就由你与太子、郦卿商议着给朕拟一道诏安圣旨,如今辽南军情紧急,拖延不得,年后就择一个吉日出征,这次诏安,务必要成功。” 他看看君玉又道:“这吹台山整编的事,就由郦卿多费心,王少甫毕竟年轻,这些人是多年土匪的心性,如何整训教化,你与他多出出主意。” 君玉心里有数,但不敢明说,只道:“皇上放心,下官会尽力的,只是这出征日期迫近,他们恐怕来不及在京城集结,可让他们直接去辽阳,在那儿进行整编。至于被他们扣押的刘将军,听说也是文武兼备,若愿意可随军征战,用战功折去他上次失误之罪,不知刘丞相意下如何?” 刘捷刚才因诏安之事,儿子获救,已是安心,见君玉又推荐奎壁出征,倒存了几分感激,立刻应道:“郦大人这样举荐小儿,老夫替他谢过,还请皇上恩准,就让奎壁待罪立功。” 皇上看刘后的面子也不会不准,而君玉的意图,却是想把刘奎壁圈在吹山义军的监视之下。 以太子的性格,君玉恐皇上不放心,少华又不宜出面,这一趟非自己莫属了,她上前奏道:“下官愿随太子前去,助他诏安吹台义军,完成此次东征的计划。” 皇上正有此意,说道:“太子有郦卿随同,朕更放心了,只是年前让你们办差,确实辛苦了。” 鲍硕君玉几乎同时说道:“东征日期紧迫,诏安刻不容缓,为国效力是臣职责,这次定不负皇上重托。” 朝会后,王伯安三人拟定了诏安的细节,报请皇上御批,皇上又赐名吹台义军为护国忠义军,令他们年后即出征北上,与东征的紫云师会合,收复辽南失地,荡平高丽,凯旋后朝廷另行嘉奖。 君玉回府后,马上修书一封,让荣发送到帅府,叫吕忠亲自把信交给少华,命他按自己的安排,速与吹台山联系,诏安时定要谨慎行事。 随后又去兵部安排鸿深早作大军出征的准备,一切所需要提前备好,免得误了军情。自武试后,君玉对他越来越信任,这人除了对刘捷的权势顾忌外,本质上倒是位公正的官员,今日没想到他竟是率先附议诏安的人,且平日心细稳重,为人宽厚,成了她特别倚重的下属。 晚上,刘捷又叫人封了银两、衣物和书信,亲自上门,托君玉带给小儿刘奎壁,并请他多多关照。这位权倾朝野的奸佞之臣,此时倒像一位爱子心切的慈父了。 君玉想到自己对刘奎壁的处理,不禁起了恻隐之心,说道:“丞相放心,此去虽有风险,我会安排好,不让将军受多少苦的。” 话一出口,她又后悔,这父子身上担着多少冤魂的孽账呢,这一刻,她怎会心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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