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小春亭被救,少华住在熊氏庄园已有半月。每日与熊浩演练各种兵器,研习兵法,但心里无时不在记挂亲人,夜里时常被噩梦惊醒,暗自伤心落泪。虽然熊浩百般安慰,徐氏照顾周到,仍难以平息他救父报仇的焦虑。 这一日,熊浩派出的人带来母亲和姐姐被吹台山劫走的消息,少华不禁吃惊,哪里还待得住,立时就要去寻。熊浩劝道:“此去山东路途很远,沿途不知还有没有官兵盘查,若再出意外,岂不误了复仇大计。” 少华道:“母亲姐姐现被山寇掳走,我怎能放心,只要救得她们,宁愿冒险。” 熊浩见他执意要去,只得说道:“即是要去,也得再留两日,备足路上之需。也容我接过岳父母来府照看,好与贤弟一同上路,若是让你一个人去,我又怎能放心。” 少华听了,忙拒绝道:“兄长不能去,嫂嫂如今即将临盆,家中诸事繁多,不能因我误事。” 熊浩生气道:“贤弟这是哪里话,我们是结义兄弟,哪有不顾兄弟情义,沉溺小家的道理。家中自有人照顾,我若不去,也枉担了小孟尝之名,如果贤弟不允,便是小看了愚兄。”听他如此说,少华只得不再坚持。 只可怜徐氏身怀六甲,丈夫又出远门。无奈出嫁时父母与自己也是钦羡熊浩的君子之名而联姻,就必担这相思之苦,成全他们兄弟之谊。 两日后,熊浩拜别岳父徐仰善,岳母胡氏。少华又留下大顺吕忠帮衬他们,这才上马离去,徐氏强作笑颜,送别夫君,许多的眼泪只能藏在心里。 少华熊浩离家后,晓行夜宿,尽捡些偏僻的小路和野店,仗着一身武艺倒也顺利,不久已快进入山东境内。 这日清晨,他们一早就起来赶路,两人走了不久,就见眼前山路盘旋,荒草凄凄,雾霭漫漫,竟迷了路。见前面有一位拄着拐杖,须发皆白的老人,忙赶上去,口称老爷爷,探问去山东的捷径。 那老人见是两位俊逸超脱的少年,微微笑道:“两位俊杰可是临安来的?” 两人答道:“正是,此去山东寻亲,不觉迷路在此,还请爷爷指点一条去山东的近路。” 顺着老人指的路线,他们来到县城,说是过了这里便是山东境内了。 当两人顺着人流走近时,才发现城门上有新贴的告示,还有刚贴的少华小像,两人便往后退。少华边退边想,小春亭内我明明诈死,怎么还追查,看来是并没骗过刘捷。 两人刚退出人群,迎面碰上一队官兵,正好面对面。对方惊呼,快抓钦犯,莫让他跑了。官兵呼啦一下,包围了城门口所有人,喊道:“上面说了,宁杀一千,也不能放跑钦犯。” 许多无辜的人想冲出去,都被用刀逼了回来。少华和熊浩混在人群里,知道脱不过,两人对视一下,心照不宣,一齐牵马挤出人群。只要出了人群,这几十个士兵不在话下。 可这些兵士像受了传教,如出一辙,抓着无辜的百姓威胁道:“大胆钦犯,我等奉旨抓你,你若抗旨,这些人就与你陪葬。”此情此景与上次一模一样。 熊浩说道:“贤弟这次不能再让步了,父亲还等你去救,我与你打出去。” 少华道:“不行,”他退了一步,拿定主意,说道:“我不会伤害无辜,也不能就范,兄长待会儿见机帮我。”说完,对官兵道:“我跟你们走,先把这些人放了。” 有个头目心眼多,让他先把兵器仍了,不许骑马,自己走出来。少华坦然笑笑,把剑扔了出去,往人群外边走边悄声说着:“大伙往后走,离我远点。” 当他走出,一群士兵涌上来就要绑他。同时被围的群众也已脱险奔逃,少华一把抓住士兵手里的绳子,使劲一扯,一推,搡倒了一片,徒手搏斗起来。一旁熊浩也持刀相助,趁机把剑扔给少华。两人不敢恋战,上马奔出,往人稀的地方跑去,跑着跑着竟又回了原地,奇怪道:“怎又是这儿?” 话音未落,有人说道:“这位小公子年纪不大,倒是有胆量,又宅心仁厚,难能可贵。” 见是刚才那位指路的老人,熊浩颇有微词道:“明明是个陷阱,为何还要引我们过去?” 老人笑道:“我怎会害你们,不过没等我出手,你们就自行逃出,实是后生可畏。不过,也能看出皇甫老将军的子孙没有辱没门庭,是位侠义的俊杰。” 少华惊诧道:“您怎知我的出身?” 老人道:“不独是你,这位熊公子,名浩字友鹤,人称小孟尝,你们是去山东寻皇甫夫人和小姐,猜的对不对?” 少华一怔,旋即与熊浩跪拜道:“我们确是去寻母亲和姐姐,不想碰到仙师,少华一家蒙此大冤,一心昭雪,还望仙师指点迷津。” 老人上前扶起二人,说道:“此处不亦说话,你两个随我来。”说完领他们上山,来到一处被参天古柏,苍松翠藤掩映的道观。观外,石桌、石凳、石栏,并无任何花草、纤尘,十分幽静。 不多时,老人出来,换了一身道家衣冠,白须长眉,星眼睿智,手执佛尘,凛然是仙风道骨。两人重又拜见,归坐,怀了一片崇敬之心。 老道说道:“刚才你们尊我仙师,贫道不敢,道家虽是一心修炼求仙,却非是人人可成仙人,不过修身养生,超凡脱俗而已。所谓仙术,也是内功修炼到一定境界,以气助力,功在身外,似有神力之说。” 少华道:“道长若非神仙,怎会熟知我们行踪?” 老道呵呵一笑道:“里面有些渊源,听我慢慢讲。我有一师弟姓宗名泽,号轶山,与你祖父是莫逆之交。他原是宋室皇家子弟,看破权贵红尘,便改了赵姓,归附道家。南宋时,元军兵临城下。小皇帝与几位大臣南逃,当时只有太后与年仅四岁的小王留在临安,有意投降。是师弟鉴于元军的多次屠城,力劝你祖父保住城中百姓,所以才有了与元军的城下之盟。事后,师弟本想劝皇甫将军随他遁入道家,然慢了一步,将军他已殉国,成了他一生唯一的红尘憾事。半年前师弟远游,称有一件大事要办,嘱咐我寻访皇甫后人,鼎力相助。” 少华听了,恍然说道:“听我父亲说过这事,那轶山道人还有一师兄,尊称黄鹤仙人,莫非就是师尊么?” “正是贫道,我早已听说了府上的事,一直查不到你的消息。后来从惠慈方丈那儿得知你在慈恩寺住过,起先他也不知是你,后来是一位骊先生来找你,才知你就是皇甫少华。也是骊先生告知你在熊府的消息,我才循迹找来。方才贫道是想试试公子人品功底,望两位不要介意。” 少华听到是骊先生又回来找过自己,竟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怪不得,一定是他找了刘燕玉,才救了我,这一切我竟蒙在鼓里。想到这儿,感激道:“少华蒙难,得到这么多人的搭救,如今又蒙师尊相助,感激不尽。今天我们就拜在尊师名下,一生追随,待伸冤昭雪后,我自回来随师父一心求道,了却凡尘。”说完,同熊浩齐齐跪拜。 黄鹤仙人也不推辞,说道:“我与两位少公子还有些缘分,今日权且收你们为徒,因为你们以后想要领军救父去征高丽,还需与蒙古人交手,他们不乏蛮勇大力之人,如无内功相助,恐不是他们对手。至于了却凡尘一说,大可不必。我们缘分仅此而已,日后你们还要雍容尊贵,门庭显赫,且有宿世情缘未了,尚还有不少历练呢。” 行完拜师礼,黄鹤仙人扶起二人,说道:“你们即已是贫道的徒弟,我有句话要告知,本门内功,需身心无尘,摈弃杂念,方能修成。尤其是少华,身负冤仇,难以入境。须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为师只许你们两年的时间,应该能做到。眼下,你们先去打探吹台山情况,安顿好后,再来找我,练功的两年里,绝不许你们下山了。” 两人应着,少华道:“如今朝廷一直没有放过我,恐怕姐姐母亲也难以幸免,不知尊师可有办法使我脱此困境。” 黄鹤仙人道:“我闻吹台山也是与朝廷对抗已久,你可先去查明,若是母姐所为,你们可以诈死,遁出争斗,消了朝廷的锐气,也可保留吹台山的实力,为远征保存一支军队。” 少华暗想,这也不失一条隐世的好办法,但也得有一个好机会才行。便对尊师道:“谢谢师父指点,我与师兄一定尽快赶回。” 少华兄弟拜别师父,按黄鹤仙人指的捷径,不久,就到了吹台山下。见山峦重叠,郁郁葱葱,山上若隐若现的旌旗、营寨,庞大隐秘,不禁赞叹,好一处藏龙卧虎之地。 两人沿着蜿蜒的山坡小路前行,远远听见纷乱的马蹄声,急忙催马上了一道高坡。居高临下,见是大队官兵,足有两千多人,为首的两名将军,战袍战甲,全副披挂,□□两匹战马,率先而来。少华想到定是朝廷派来剿匪的,不知山上的人是否知道了,目前姐姐母亲有可能在山上,自己一定要见机行事,救出她们。 这队官兵已到了山下的寨门,门口仍是静悄悄的,全然是一种毫无防备的样子。正在这时,在官兵的身后,爆发了一阵喊声,由两条路口,各杀出来一千人马。一路是黄旗招展,另一路白旗飘飘,两位大将均是耀眼的银矛□□,一下把官兵的阵形打乱,他们只得仓促回身迎战。 此时一声炮响,寨门大开,像是从天而降,一队人马冲了出来,三下里夹击,这队官兵已处于下风。少华暗暗佩服,这伙人绝非是一般的绿林山寇。 霎时间官军死伤不少,唯独两位将领力战三人,不露败象,其中有位擎一柄铁钩镰枪,一挑一拉,竟把领黄旗将领的□□打掉,逼得那人实在招架不住,倒头就走。 少华看着熊浩说道:“这人武艺在他们之上,恐怕难以取胜,帮他们一把。” 熊浩说声好,两人一齐飞马跃下山坡,奔寨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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