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马球，少华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告假，鲍硕明知是因昨日自己的冲动造成，却也再不勉强他。 一连两日，皇上也觉得疲累，便休假两日。君玉却不敢掉以轻心，她放出的眼线已经查出了不少线索，顺藤摸瓜，虽然刘捷后来也有警觉，却也揪出了几个刘捷的爪牙，找借口贬黜了官职。 现在君玉身居右丞相，朝中的权力已经倾斜在她的手下，梦寐以求的心愿似乎越来越近，她的心暂时轻松了些，处理完手上几份奏章后，便打道回府。 午后便开始飘起的雪花，越来越大，君玉进了弄萧亭，没见到素华，按莺儿说的，寻她到了临凤厅前。一阵清香随着雪花飘来，放眼望去，满园梅枝含苞，竟有几朵梅花一天之间绽放了。 “梅雪之约，不经意时来临，倒是让人惊喜。”君玉不禁感慨。 “夫君日日忙于朝政，几时关心过风花雪月，梅上枝头空抱恨，年年归去不留痕，恐怕这花也要怨你无情了。”素华的声音悠悠传来。 君玉循声望去，素华正站在几株梅树后，往梅枝上系着红丝带。 君玉看看四周，说道：“你怎么在这儿，下雪路滑，若让岳母看到，又该说我了，你现在不是怀着身孕了吗，胡闹，这丫鬟都到哪儿去了，也不跟着。” 静鹤从树后出来道：“姑爷，谁说没跟着，是小姐非要把这些丝带系到最先开花的树上，说是赐福，我哪里拗得过她。” 君玉咋舌，幸亏刚才没说漏嘴。 素华也从梅枝后走出，她披了一件大红凤纹软毛的织锦披风，加上静鹤的桃红撒花袄在这银色世界里格外艳丽醒目，君玉道：“夫人怎么也爱起这些鲜亮衣服来？” 素华无奈道：“是义母嫌我平日穿着太素雅，非要我披上这件，说是吉祥。” 君玉眼里，素华娇柔白皙的脸庞配上红色更显得肤白凝脂中的红润俏丽，连自己都喜爱，更别说男人。可自己却不能给她一生的幸福，不由一阵怜惜，对静鹤道：“你去把厅里的火弄得旺些，我来陪夫人。” “是，奴婢就去。”说着把手里的丝带递给君玉。 握着这些素华用来打发时光的东西，君玉挨近，轻轻揽住她道：“妹妹为什么如此执拗，与我空耗这些青春，我真不知道如何才能弥补我对你的愧疚。” 素华手被她握着，温暖一直传至内心，为甚么？她也说不清，自小跟母亲在孟府长大，她的所有言行都是别人安排，小姐就是她远远不及的楷模。可她的性情却注定难以驾驭自己的命运，数年前她曾在绝望中做过一次主，幸亏死里逃生，之后她便又陷入这种状态。她不想改变什么，因为她怕，怕未知的变数，怕失去眼前的姐妹之情。尽管她见不到曾魂牵梦绕的男子，也曾为他纠结到心痛，却是不敢舍弃这份相依为命的亲情。她只有等待，等待小姐飞的累了，倦了，她仍是那个温柔相待的姐妹。 素华被君玉紧紧搂着，知她在等自己的答案，轻轻说道：“姐姐问我，我也不知，只是遵从我自己的心意，只晓得做眼下应该也必须做的事，其他的便听凭天意了。” 君玉为她难过，也为她感动，自己抛却的贤妻角色，这几年素华一直在做，并且做的很好。孝敬义父母，替她恪尽继子之礼，抚慰茹家孤孀弱子，自己在朝堂的猎猎风姿，有她的一份，她默默存在的付出，原来竟是自己从未感受过的依赖。 临凤厅暖意融融，君玉亲手为素华解下披风，望着蜜合袄烟罗裙裹着的那个比自己还纤细的身子，暗暗叹了口气。 莺儿抱着一个被锦袱裹着的小罐进来，像变戏法一样，从里面取出蜜枣百合粥和两个小碗，笑道：“老夫人叫厨子熬了粥让我送来，我见君眉回来，就知大人也在这儿，这碗倒是没白多带了。” 静鹤一面盛粥一面说道：“就你会说，干一分，掰扯一分，省的让人忘了你那聪明劲儿。” “我说说咋啦，哪像你一天天越来越像个闷葫芦。” 静鹤一怔，闭嘴不再言语，眉目间淡淡的哀怨被君玉看在眼里，她支出莺儿，与素华对视一下，然后问静鹤道：“你的事我与夫人一直挂在心里，现在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和时昌在一起？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想好了？” 静鹤红着脸点头，君玉又问道：“那你以后还想不想与父亲相见？” 静鹤略一停顿才道：“从母亲死后，他就从没正眼看过我，我，还有何留恋。” 君玉便道：“是这样的，如今按大元的新条例已经解除了不合理的指腹为婚制，这种婚约不受律法保护，时昌那边我可以为你们做媒，只是你那份为妾的婚约不知有没有买卖性质，须看到契约才行，那样又怕暴漏你的身份，也怕达不到你的心愿，大人有个主意，不知你可愿意？” “大人请讲，奴婢愿让大人做主。” 君玉道：“以后不要这样自卑，你也是位官家的小姐，我的意思是还以你如今的名字，按梁府的亲戚身份入户，这个我与老爷也商量过了。然后你嫁与时昌，还不宜在婆家，毕竟他家是你家的远亲，我可以在府里拨一间套房给你们成婚，如今府里的管家已经上了岁数，你就先统管府里这些仆人，大小跑腿的事宜你安排着，做做他的帮手，只是你的原身份不能再提，我也只能给你办到这些，你可同意？” 静鹤有了这样的归宿也高兴，总算遂了心愿，终身有靠。 君玉又把丁时昌叫来，当面让他表态，要诚心相待静鹤一辈子，不能负了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终于达成心愿，时昌当即发誓要守护表妹一生，两人跪下拜谢君玉夫妇的成全。 素华见君玉成人之美，也为他们高兴，便要禀明义母，为他们置办婚房，婚礼。 此时，枢密院鸿深却亲自来梁府上报军情，君玉和岳父立即同他进宫去了。 素华望着匆匆而去的君玉，嗅着梅林初绽的芬芳，伫立良久，小姐本应是云卷云舒的岁月，却在这瑞雪飘飘的静霭中，选择了一条叱咤风云之路，自己除了为她守候，还能再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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