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不久,就是上元,民间串成了一片喜庆,喜庆中,右丞张宜年后即赴山东调查,也已二十多天了。  皇上下旨调熊浩去裕门,真金调回京城暂接替少华的职务,这一切使君玉不无担心,看来皇上真的要让少华做一段闲置王爷了。  早春的天气,寒冷,风儿掠过,却是让人舒服的一股气息,万物即将复苏,京试也将进行,各地举子从年前就陆续进了大都。如今的京城又将迎来一批新的人才,君玉被皇上钦点主考,赫英为副,昔日的两榜状元,如今合作,要为大元筛选引入一批可用之才,这让君玉多了一份期待。  临凤厅前,落花缤纷,君玉踏着落花与君眉练剑,几个回合后,君眉便笑着住手,说道:“大人今儿怎么魂不守舍,我若是敌人,你早就没命了。”  君玉尴尬笑笑道:“许是夜里没睡好,做了一宿儿的梦。”  “什么梦?大人能说说吗,我倒是想做上一个好梦,像真的一样,可我每每一觉睡到天亮,什么也没有。”  “傻瓜,做梦有什么好,醒来皆是空的,今日练到这儿,你去让她们沏上一壶茶,我想一人静一会儿,哎!还有,萧小一直没回吗?”  “大人问的真巧,他昨晚就回了,我刚睡下,他敲着窗子说了一声,就见他师父去了,至今没来,哼,我永远也比不上他师父重要。”   听着君眉带点醋意的话,君玉笑笑,让她去了。  这萧小是少华留在山东监视那座酒坊的,此次回来一定有收获,若能揪出刘捷的把柄,使他在朝中能受到更多的压制,此次春试也能再添新生的力量,一切都会变好的。  她想到昨晚梦中的那片桃林,秀丽如梅,翩然似雪,延绵至百里,云烟浩渺,置身其中,让她流连忘返,竟有一种超然脱俗的享受。可最后被一个声音惊醒,模糊记得是一句让她顿悟的箴言,却是忘得干干净净,暗笑自己俗人一个,这辈子顽冥不化了。  熟悉的香气弥漫,君玉坐在桌案前,品茶翻看着奏章,上面鲍硕批示的字迹,让她阵阵心绪不宁。索性放下奏章,拿出两半晶莹剔透的玉佩拼在一起,看着上面五爪真龙的雕刻,脑海里涌现的是上元节时那尴尬的一幕------  崇天门外的白玉石桥,已经泛黄变软的万株柳树枝条,盏盏宫灯悬挂,张宜走前就上奏皇上,宫中应节俭过节,不宜学民间置灯,灯捻火烛也不安全。可皇上毕竟年轻气盛,灯可以简单点,可灯谜却是不花钱的,便令梁鉴带着翰林院那些儒生们编制。除了传统旧作也有不少新制,猜中的也不过赏些小玩意,郦君玉只好同意了。  上元日黄昏来临,华灯初上,皇上设宴款待朝中大臣,酒过几巡,便领了众臣子赏灯猜谜。  君玉初时还谦逊礼让,鲍硕在她的暗示下猜出不少,许多官员贺声一片,鲍硕也很得意。过不多久,她酒意渐渐上头,心思放散,连连猜中,不掩才情。  灯谜皆是梁鉴取中,君玉熟悉岳父的取向,又聪慧异于常人,成了官员中的姣姣者,只要她眼睛掠过,就没别人抢的份了。最后,她也不知怎的,会被皇上牵着手,并肩在众位大臣面前走过,众目睽睽下,她窘的面红耳赤。  总算走出众人的视线,来到一座石桥上,望着桥下映着灯火波光粼粼的水面、水中半露的龙凤祥云桥基,她想慢慢平复心绪,无意中瞥见鲍硕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便慌的要退步行礼,却感觉自己的手仍被他攥着,猛地抽出,深深一礼道:“皇上,殿下,臣,臣不胜酒力,失了臣子之礼,还请皇上允准早些回府。”  话一出口,先前的慌乱倒是没了,语句也渐渐开始镇静。  鲍硕倒是不在意,由衷赞道:“郦卿处理政务谨慎睿智,寡人还是第一次欣赏你另一面的才华,真是刮目相看,今日君臣同乐,哪有那么多拘束,不妨。”  “啊,不行,臣还是先告退了。”君玉说完转身想走。  鲍硕一把拉住道:“你还要让我一直拉着你不成,刚才若不是我防着,你早跑了,为什么躲朕?”  君玉这才明白皇上为什么一直与她携手同行,她无意识的行为竟被皇上误解,忙道:“臣不曾躲避皇上,皇上乃一国之君,一言一行备受朝臣瞩目,臣也怕失了分寸,与皇上不利。”  鲍硕这才松手,说道:“好了,没什么不妥,朕是皇上,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朕宠你很正常。爱卿今日神采飘逸,才压百官,朕才看的走了神,说真的,后宫历来不缺美人,就是朕的皇后也没你这般□□。今日是我失礼了,如今众人玩的正高兴,怎可让你离去,还是随朕再去赏灯。”说罢,抬手一让,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样的君王让她无可奈何,可总比拉着手强多了,她顺势走下桥的石阶。本想走快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不料袖子竟挂了旁边的灯一下,桥上的灯本就挂的低,这一晃,烛火竟把灯点燃,骤起的火焰碰在君玉的衣服上,也着了。  她吓的用手去扑,鲍硕喝道:“停下,你不要手了!”  边说边两手一扯,拽脱了她的外衣,扔在地上,又去扯她还带着火星的中衣。  君玉两手一抱,死活不让脱了,鲍硕无奈拿自己的衣袖去扑,此时边上的侍卫也上来,七手八脚的灭了火焰,幸亏是在光滑的白玉石桥上,只烧着了三个灯笼。  君玉看看自己的中衣,烧的下摆棉絮都露了,地上的官服连烧带踩已不成样子,心里埋怨皇上,若是他刚才让自己回去,哪会有这一出,竟是自己易装以来最尴尬的一次了,索性也不请示,回身就走。  鲍硕赶上拉住她,对侍卫道:“你们派人各处盯着,吩咐他们小心。别再出事,还有,丞相这事不要传出去。”  然后才对君玉道:“你想就这样从大臣们眼前回府?跟我来吧。”这次不由她分说,拽着她进了大内宫门。  君玉还是第一次进皇上的寝室,鲍硕让人拿了自己一套蓝色便装,连外罩带中衣扔在榻上道:“换上,我叫人送你回府。”  君玉看看若无其事等着的鲍硕,拿起外罩的衣袍就穿。  鲍硕道:“里面的还能穿吗,都换了吧,这身衣服我最喜欢,送你了,你除了比我瘦,应该也合适,别说你不想穿蒙服,排斥它。”  这帽子一扣,君玉也为难了,皇上给臣子赐衣是常事,这种穿过的应该更珍贵吧?只是---她神思一转,说道:“皇上恩赐,臣感激,只是方才受惊,此时口渴的很,能不能给臣找点水来。”  鲍硕摸摸桌上的茶壶,许久不在早凉了,看看寝宫内外空无一人,为了不让人看到君玉的窘态,刚才进门前就让所有人回避了,只好说道:“我去找人给你弄些热水来。”  君玉巴不得如此,他一走,便手忙脚乱的换上衣服,慌乱中里面夹着的一块玉佩也掉在地上,一摔两半。刚刚拾起,鲍硕便进了门。  “皇上,臣,臣不小心,确实没看到---”  君玉手上托着这块玉佩,晶莹透绿,是块上好的翠玉,否则也不会如此易碎。  鲍硕笑看着眼前这位身着自己蒙装的臣子,这身衣服自己穿时清爽利落,换到他身上显得又长又宽松,不过倒是穿出了儒雅气质。见君玉惶恐,安慰道:“这有什么,这块玉在我没什么意义,所以是我随意扔进去忘了,碎就碎了,爱卿不必在意。”  “不过,毕竟是因臣大意所致,我让人修了再还给皇上就是,臣也不想对不起这物件。”  鲍硕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说道:“我已让人去泡茶,还传了晚膳,明堂就在此用过后回府,今日你是朕的客人,受此惊吓,朕也不安,就此陪你用饭压压惊。”  “不用了,此事毕竟是臣不小心引起,皇上不怪罪就是了,外面大臣们正在赏灯,岂敢再让皇上陪臣一人,坏了今日的兴致,臣且回府,日后一定陪皇上用饭长聊。”  君玉固辞,把最大限度的承诺都下了,才被允准出宫。  几日过去,君玉每每想起,便心有余悸,以前她主要防的是兄长少华等人,皇上与自己有君臣之礼隔着,不想如今这位越来越不拘小节的君王竟也成了她的心事-----  她深深纠结在自己的思绪中,连素华走到她身边了都没觉察。  “怎么了,你这几日常常这样呆坐着,从没见你这样闲过,不是有什么心事了吧。”  素华说着,从君玉手里抽出了那两半玉佩道:“坏了?质地不错,可惜了,是为它么?”  君玉解释道:“倒也不是,质地虽好,却不是什么重要物件,总是不能这样废了可惜,我想找人修一下,尽量恢复。”  素华说道:“这也不难,可用金或银饰箍上一圈,只是这裂缝须找好的工匠设计弥补才能不露痕迹,京城最好的盛华楼被官府收没后,又拍卖给了一位南边来的商人,如今比先前更有名气了,你就找他们修复吧。”  君玉笑了,说道:“夫人心思聪慧灵巧,这事就交给夫人代劳吧,顺便替我再甄选两件贵重点的银饰或玉饰,送给皇甫府的小少爷和那个孤儿,五年了,我都不知他长什么样子,听荣发说,眼睛有点像芝田呢。”  正说着,荣发进来,接茬道:“这侄儿像叔也在谱,可眉毛脸庞我看着像他母亲,其他的,就是那位大将军的长相了。”  素华哂笑道:“你尽讲些没用的,这皇甫家的后代长相能跑出皇甫门吗,除非有假。”  “不可能,我拿着玉佩对的严丝合缝,还有那于彩凤我也记得清清楚楚,怎会有假?”  君玉道:“行了,她逗你哪,出了一趟远门,机灵没见长,倒是肠子变直了,是不是金元惯的你?”  “没---,也是,他刚出门时还听话,后来越来越大胆,就像我成了他的属下,我可是被他欺负了一路。”  君玉素华看着她直笑,荣发不解,说道:“大人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对了,”她拿出一封封着口的信件,递给君玉道:“这是茹府的家丁送来的,说是茹夫人有要事求大人。”  君玉忙打开信看,脸色一变,眉头皱了起来。  素华荣发忙道:“茹府出事了?”  “是金彪被皇上判了斩刑,原以为时隔许久,他能脱过死罪,不想皇上至今耿耿于怀,一定是朱黑子这次叛乱引起,否则皇上也不会这么快处置他,可皇上为何没对我说呢,需是顾及他是我门生的关系,不行,我要亲自去刑部问一下。”  君玉说着就起身更衣要去刑部,回头又嘱咐荣发素华道:“我本应着于彩凤若抚养孩子长大,要给她个富贵舒适的晚年,不想她们一家被害,为救孩子还搭上一命,你们帮我多备点礼物,我要亲自上府看望那个孩子。”  在府外碰上惶惶赶来的金元,便知他意,说道:“此事我已经知道了,这就去刑部核实,你先回府劝慰金兰,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