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香阁外,听到显贵的召唤,君玉摸摸袖里的圣旨,笃定的走了进去, 就在一个时辰前,她取出了那道保命的圣旨,却遭到素华的强烈反对,几乎与她反目。素华的心思她都懂,也知道失去这道圣旨的后果,可她不能眼看着金兰的亲人被斩,也不能让修平的遗孀再有任何的痛苦。金彪罪证确凿,皇上的处决无可辩驳,作为大元丞相也不能徇私情,只能一命抵一命。 素华哭了,哭的那样伤心,就在君玉执意出门时,她在后面抽咽说道:“我答应你,答应复名进王府,从此,从此---”她呜咽着说不下去了。 君玉心里一颤,两眼几乎涌出泪水,不过,还是头也不回的进宫去了。 吃过午饭,鲍硕正在紫香阁小憩,不想此时君玉急着求见,忙披衣出了寝室,召他进来。 君玉进来就行了君臣大礼,弄的鲍硕一怔,忙去拉他道:“明堂这是为何,又不是朝堂,无需这样。” 君玉道:“臣今日来,不是作为丞相来的,是以大元臣民的身份来恳求皇上为一人开恩。” 鲍硕顿时明白,他脸色一沉,说道:“你起来,朕不习惯这样与你说话,是不是为了金彪?” “是,皇上也知道他是臣的门生,他是将感情凌驾于法律之上,并非蓄意叛国欺君,虽是因此造成山东叛乱的局势,臣也痛心,可这也是他没想到的后果,希望皇上能网开一面,给他条生路。” “他的罪过,已经是无可饶恕,国法无情,朕知你与他们一家有私交,可也知你一向执政无私,想不到你真的会为他求情。” “臣刚才说了,不是以丞相的身份来的,就是以私情来求皇上。” “私情?”鲍硕沉吟道:“你确实还没为私情求过朕,若是别人,也许会给你个面子,可他,--” 鲍硕停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了心里话:“这人东征时确实立有战功,他的能力与熊浩不相上下,熊浩却是出身单纯,又像皇甫少华一样忠厚,朕所以能对他俩从轻处罚,就是因为他们抗旨确实是出于爱民之心。可金彪不同,他放过叛匪是因另一件叛逃案中被救之恩,此人放任不羁,特立独行,不同于他的弟妹,若放回民间就是隐患,朱黑子他们被他放虎归山,才导致如此结果,朕是想斩草除根。” 鲍硕的想法不无道理,君玉却深知里面的隐情,说道:“皇上说的,臣也认同,只是皇上还不是真的了解金彪的本性,当年的反叛案臣并不知情,只知他父亲的罪实与他们兄妹无关,这叛逆罪祸灭九族之法本就是斩草除根的过激,准确的说只能是造成许多无辜生命被杀。今日姑且不论这些,只说这金彪,臣与他有过几次深谈,他当年确实认为父亲之罪不至当诛,不过他进京比武时就已放下宿怨,一心报国,想证明自己的臣子之心,却不想碰上昔日的救命恩人。他终究没有越过恩怨情义这一关,明知有罪,仍把三万军队顺利带回京城,自行投案,足以证明他宁愿领罪也不会生出反叛之心,皇上就该从宽判定。” 鲍硕默默听着,然后道:“也许朕还没看透他的心,不过你这些话里面有几句,放到别人身上,朕不会放过的。只是朕也明白,这皇位之争你死我活,放到谁身上都是没道理可言,就看为君之道了。后面几句话确实也能打动我,但国法可不是儿戏呀。” 君玉这才从衣袖中取出圣旨,说道:“臣知道国法不容亵渎,所以先用诚心恳求于皇上,若皇上觉得此事还可转圜,有宽恕之心,只碍于国法,臣有一道圣旨,可抵他一命,金彪是臣的门生,又是茹夫人的至亲,臣愿用一次活的机会换他一条命。” 鲍硕看着父皇这道生前的圣旨,虽不知出于何意,却显见父皇当时对君玉的信任,这道圣旨的意义在他来说并不重,因他深知君玉的秉性,自己作为帝王,还真没想过有治他罪的时候。但对君玉来说这可是生命之托,献出后预示着什么,想了想,说道:“郦卿既然以性命担保,朕就不再坚持,由死罪改为流放湖广吧。” 接过君玉手里的圣旨,望着眼前这双美的无与伦比的眼睛里露出的坚定真诚,鲍硕又是第一次觉察到这位平日喜怒不流于色的丞相还有重情重义的一面,感动之余,不禁道:“你想好了,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 “臣绝不反悔。” “那好,这圣旨朕就收了,以卿的智慧才干和人品,恐怕也用不上它,放心,朕也答应饶你一次死罪,不过还是希望你用不上。” 君玉无话可答,只叩头谢恩。 当她走出崇天门时,正碰上急火火赶来的少华,忙拦住道:“如今你还是待罪在家,怎能出这个头,放心吧,皇上已赦免了他的死罪,改流放了。” 少华跟着君玉出来,担心道:“恩师还是把圣旨交了?” 君玉站住,看了眼远处的荣发,猜到是她报的信儿,便回头对少华道:“这圣旨对我来说用处不大,却可以让金兰免了失兄之痛,不过这流放的处罚也不轻,我怕金彪这人耐不得这囚禁荒凉的生活,你可劝劝他,只要他心态放正坚持下去,以后我会设法让他获得自由。” 少华应着,却不想君玉又改了主意道:“不了,还是我来劝吧,这一阵你不要招惹任何是非,等此事处理完了,希望皇上能复了你的职,这支军队只有在你手里,恩师才放心。” 少华迟疑道:“怕是,怕是学生要辜负恩师了,皇上是不会把军权交给犯有这种错的人,学生有自知之明。” 君玉深深叹气,当初若是舍了熊浩,少华也不会犯了这抗旨的罪名,她在情感上做不了这位学生的主,还要帮他瞒着,也不忍加罪熊浩,事已至此,就是给皇上说了实情也于事无补,因为这也是皇上的大忌。 君玉不再说话,闷头走着,少华却跟在后面,继续说道:“恩师刚才说的也不对,这圣旨对恩师来说怎会不重要,要是,要是---”他瞅着君玉清丽柔和的侧脸和后颈,心里一阵慌乱,把话收住了。 君玉猛地站住回头,少华不妨,差点撞到一起,吓的他脸一红,后退了一步。 君玉嗅嗅鼻子,说道:“你喝酒了?” “喝,喝了一点儿。”少华吞吞吐吐解释道:“学生----” 君玉打断他的话道:“好了,恩师不会管你这些事,以后恩师的事你也不用管。” 少华被噎了一下,剩下的话更不敢说了,也叹气道:“算了,学生也说不过恩师,好在恩师聪慧睿智胜过学生百倍,即便有难,学生只要用命去保就是了。” 君玉无可奈何,不愿再招惹他说这些话,便转了话题问道:“萧小不是回来了吗,那边的情况怎样?” “刚才急着追恩师,差点忘了这事,萧小手下跟踪的人已被人发现灭了口,这条线索断了,是我大意,他手下都是战场杀敌的士兵没经验,就该派黄敬杰等人留下才是。不过这次他也拿到了河间路总管与刘捷通私的信件,确是与响水庄的酒坊有关,张大人也已经对酒坊的账目开始清查。” 君玉舒了口气,这些事纸里包不住火,刘捷总有再败露的一天。 走到轿前,她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道:“听说你把那位苏姑娘的亲娘接去王府赡养,她最近还好么?” “苏岳母身体还好,只是常常思念女儿,学生也只能劝慰一时,却代替不了她心里的苦。” “是啊,亲生女儿别人怎能替代,”君玉说这话时,心里内疚到发颤,却不敢表露。试探道:“听说这苏姑娘死后未打捞到尸首,兴许还活着,说不定是被人救了,若是这样,王爷这二夫人岂不有望。” 少华还是第一次听这样的话,迷惘道:“学生实是感佩苏姑娘的节义,才纳入王府,以养其母,却不曾,不曾有过这种奢望,恩师也知学生心里只有丽君,当然,学生也是希望苏姑娘能躲过此劫,可是,可---” 少华一时不知怎样回答,真如此,又是一个难题,竟是自己当时考虑不周了,转念一想,钱塘江风大浪急,五年了,苏姑娘哪有生还的希望,不禁说道:“恐怕苏姑娘芳魂已渺,恩师莫再开这样的玩笑,学生不会这样想的。” 望着少华尴尬的神色,君玉笑笑,说道:“好吧,你先回去,晚上再来找我,我有要事与你商量。” 少华怔怔的站在那里,看恩师的轿子走远,揣摩不出恩师的用意,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坐在轿里的君玉听荣发忍不住的在笑,掀开轿帘问道:“你笑什么?” 荣发道:“我笑?我笑这位王爷呢,去了趟山东,我算见识到他领兵的样子了,见机行事,指挥若定,又有胆有谋,可一见了大人,咋变的说话都没了底气。” 君玉用鼻子哼了一声道:“你还有心笑,刚才就是你多事把他叫了来,有用吗?” “那是夫人吩咐的,我怎么敢不听,再说,大人就是不听我的,可夫人这关今晚怎么过,大人可是要好好准备呢。” 君玉心里也忐忑不安,毕竟是与她知心换命,真要放她走,自己哪里舍得,心里暗道,映雪呀,映雪,你若能体谅我的一片苦心,也不枉我们姐妹一场的情意了。 耳边传来荣发的声音道:“大人,我们是直接回府么?” 君玉长长舒了一口气,按下纷乱的思绪,说道:“不了,天还早,先去一趟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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