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敬杰领的人已经到上面去了,全部箭矢也集中在那里。皇甫敬整整铠甲,准备打第一阵。樊玉怎忍让这位刚失爱子的老将军先出手,说道:“这头阵在下先来,老王爷领兵在后就是。”说完,不等他同意,率先带着侍卫进入峡口,就等上面开始了。 君玉把这一切交于皇甫敬后,对他们的任何行动都已充耳不闻,没等萧小把师父的遗体放好,她就对一位御医道:“去把你的灸针包拿来。” 她知道宫里面回,汉、阿拉伯等族御医无数,也有几位懂针灸的老人,今天在这儿的就有一个,她把希望也就寄托在这儿了。 针灸包拿来了,君玉取出银针,默默走到少华跟前,开始施针。两名御医看的瞠目结舌,面对这样一个明显已死去的人,丞相那么执着的做着这一切。 见君玉重重按压少华的胸口帮他复苏时,砰的一声,萧小手中端的水盆失手掉在了地上。 他呆愣在原地,眼光由意外到希冀,几乎放光,激动的语不成句:“大人,你,你能救活师父?” 君玉没法回答,这种信念她不知是不是对的。 鲍硕也一直站在旁边,目不斜视的盯着君玉,这位臣子从一开始就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冷静,看不出有任何悲戚的神情,这可是他最在意的学生,有可能还是----他心里一阵杂乱无章,感觉怀里的东西也一阵阵发起烫来,禁不住也像萧小那样问出句傻话:“你真是想救他?” 君玉终于低低答了一句道:“是的,他不能死,这一箭是他替我挡的。皇上要保重龙体,还是休息去吧。” 鲍硕见他下了逐客令,知道自己这位丞相的脾气,便走到一边去了。山下的叛匪在上下两面元军攻击的压力下开始崩溃,狭路上又无处可逃,他叫过一名侍卫道:“通知樊玉和武宪王,这些顽匪一律格杀,为死去的将士抵命。” 山下的厮杀声越来越远,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君玉的手心也紧张的出汗了,少华仍是毫无生机,她难免有了一丝慌乱。见萧小在那儿毫无章法的扒着师父的嘴使劲吹气,更让她心慌,便道:“你是带兵的将军,放着自己的士兵不管,这是擅离职守,给我打仗去。” “不去,没了师父,萧小再也不打仗了。” “没出息!你师父就是活着,也会叫你气死。” 萧小语塞,看看师父,声音沙哑道:“萧小这就去,大人可一定要救活我师父,答应我。” 君玉无奈看着他点点头,他这才跑下山去了。 君玉抹抹头上的汗,又摸摸少华还略有余温的胸口,一咬牙,又拿起一枚银针,按着心经的穴位。 一名御医脱口道:“这里用针危险,丞相慎重。” 君玉气道:“活人如此,死人还危险吗。” 她咬咬嘴唇,迅疾下针,轻轻捻动,谨慎探激着心脉,一下,又一下,汗水一滴滴落在少华胸前。终于听到了几下轻微的心跳,她忙让御医托起少华的颈部,自己用力挤压着他的胸口,迫使他呼吸。 “活了,活了,”两名御医情不自禁喊道:“王爷有呼吸了。” 尽管心跳呼吸不稳,但终究还是把他从阎王爷那儿暂时拉了回来,君玉这口气儿一松,刚才堵在心里的难受劲儿,一下涌了上来,憋的鼻子发酸,眼睛发热。 御医对丞相崇拜的五体投地,直呼他是华佗在世。 君玉听的心烦,哑声道:“走开,你们都走开。” 这俩人没敢再说,忙着给皇上报信儿去了。 君玉这里却有些喜极而泣,控制不住的泪水一劲儿往外涌,刚才硬撑的那股韧劲儿一下垮了,腿一软坐在地上,索性趴在少华身下的石头上,压抑着哭了一阵。 其实鲍硕一直在远处看着,见侍卫们兴奋的要过去,他一拦道:“谁都不许过去,让丞相歇会儿。”他很清楚,自己这位臣子憋在心里的是什么,一种莫名的失落就在此时冒了出来,他对几位侍卫和御医下令道:“你们抓紧时间做副抬架,再准备配药,为忠孝王尽快解毒。” 叛军被全部歼灭,清理完山路,上面开始往下撤,几个士兵吃力的抬着少华下山,君玉紧紧跟着,随时停下,为他调整心跳和呼吸。鲍硕已经让侍卫在山下近处村子里找了一间屋子,安置少华。 太阳已经下山,最后一抹夕阳撤去了白日的光华,使战后的山川分外凄凉。 居庸关来接皇上的人就等在屋外,一天没吃饭的军队已经人累马乏,鲍硕留下督律慢慢处理善后,准备即刻返回居庸关。少华的情况却不容再挪动了,他便依了君玉的意思,让他同两位御医留下救治,并让萧小带五百人护卫。 安排完军队,皇甫敬最后进屋看望儿子,一进门就给君玉跪了,此刻的心情不是感激二字就能说清的,他这头一磕到地,却是哽咽着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君玉惶恐的忙去搀扶,看着他花白的鬓发胡须,一时之间像是老了许多的憔悴,她不忍将少华如今的实情再告知,便道:“老王爷眼下只须保护皇上安全回京,芝田的事,我会尽力。 皇上和一万多军队就在屋外等候,皇甫敬俯身看着昏迷中的儿子那张发青的脸和嘴唇,无声的噙着泪,亲亲他的额头,然后告别丞相。 屋里静静的,夜晚的烛光罩上了一层跳动的光晕,君玉喝了一碗粥,想起白天少华说的饿了喝水充饥的话,那块菜饼再也咽不下去了。她走到炕边,检查着他的呼吸脉搏,微弱的令人担心,这毒不解,随时会夺走他的命。 她蹲在少华身边,把那双冰凉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暖着,心里话脱唇而出:“少华,你知道吗,这几年我对什么事都没惧怕过,唯独这次,我不知用什么办法救你才好。你可以为我而死,我却不能,因我身上负有社稷的重担,想走我自己的路,我很抱歉,既不能为你死,这条命我欠不起,所以,我不愿你死,你一定要活着。” 萧小已经走到门口,听了这话,住了脚步,直到后面两位御医端着煎好的汤药进来。 君玉起身,摸摸少华的脖颈和前胸,幸而有些潮湿,从下山后已经灌了他两次甘草茯苓绿豆汤,却是至今未见排尿,利尿排毒这是现今唯一的办法了。 君玉接过药碗,用嘴吹着,托起少华的身子,萧小用筷子轻轻撬开他紧闭的牙齿,一点点灌着,一碗药喂了很久,还有一些洒在外边了。 君玉与两位御医商量治疗方案,说道:“我听黄将军说过王爷毒发的经过,像这种短时间就致呼吸麻痹的□□,只有钩吻符合。如今王爷的心跳呼吸一直不稳定,我怀疑里面还掺了乌头,这两样毒用箭直接作用于血里,所以肠胃的反应不大,却是直接致命。要不是有那点解药缓了一下,怕是我也无力回天。眼下王爷很危险,也讲不得平时那些方案了,凡是能解毒的药物一齐用上,里面再加上防风、远志两味,熬得浓一点,量大些,灌下去的药作用也快。你们现在马上去准备,即便这些药用的多些,也是以毒攻毒了,只要王爷能正常排出来,就有希望。” 君玉如今也是精疲力尽,只被心事顶着哪里歇的下,又喂了少华一碗药后,她叫两名御医先去休息,后半夜再来换她。 萧小一点困意也没有,他帮着师父盖好被子,又摸摸他身下干干的,不禁说道:“大人,师父喝了那么多,肚子胀的不行,怎么就是不排呢?” 君玉听了,拖着疲累的双腿,起身按按少华的小腹,担心道:“不行,萧小,帮你师父推柔一下试试,一个时辰后若还不行,我再施针。” 她靠在炕边的椅子上,看着萧小爬上炕去,怕师父冷着,自己双腿跪在炕沿上,手伸进被子,趴在那里给师父推柔着,不禁被这孩子感动。拜师几年,他不仅学了师父的武功,还一改过去的性子,学会了知恩图报,少华的心血真没白废。这样想着,不禁迷糊糊打起盹来。不知过了多久,听萧小一声唤道:“大人,大人。” 君玉一下惊醒问道:“怎么了?” “师父排了,还不少,肚子一下软了。”萧小像报喜一样报给君玉。 君玉略略放心,说道:“快把他衣服褥子换下来,再垫的厚点。” “哎!”萧小应着。 君玉接过萧小拿来的褥子,看着他要给少华掀被子,脸顿时红了,一下背过身去。 萧小像是明白,他一声不响的出去,叫了一个士兵进来。 听着身后两人为少华整理,许是动作猛了点,引起少华几声微弱的喘咳,呼吸变的急促起来,她顾不得了,急忙回身看视。 少华的脸已经由青变紫,呼吸极度困难,萧小吓的抱他起来,帮他揉着心口,不知所措道:“师父,都怪我,你可别吓我了。” 君玉知道和他没关系,少华身上的毒不能尽快排除,这种威胁随时都可能毙命。她握起拳头,在他胸口猛击了几下,呼吸才顺畅了些,心跳仍然时断时续,只好让萧小在前边抱稳,自己在他后背施针来稳定心脉,终于使他再一次脱险。 这次惊吓,君玉又是一身冷汗,她不知道少华以后还要濒死几次,却明白自己再被他吓几次,心跳也会停了。她取出银针,放少华躺好。刚刚站直身子,便眼前一黑,身体像飘落的树叶一样,在旋转、坠落。意识里还能听到萧小的惊呼,让士兵叫御医。很快,她灵魂像出窍一样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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