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坠落深渊,抓不住的惊慌失措,无垠的荒漠,君玉混乱中辨不清东西南北。耳边沉闷的声音响着:你如此固执,害人害己,还不知回头吗!她踉跄的走着,对着那个摸不着,又看不见的狂妄东西,一股怨气道:我郦君玉无愧于天地,为何要回头,我做错了什么!  “你不服从天命,恃才祸乱阴阳,不知悔过,还口出狂言,天不容你。”  一道闪电,一声炸雷,如同天地崩塌,她看见少华摇摇欲坠的身体,俊秀的脸变的苍白无色,嘴角却涌出殷红的血。拼命抱住他,怒声道:“你们冲我来就是,为何要惩罚他,他犯了哪一条罪。”    “天地万物皆有定数,人伦孝悌不容蔑视,天规条条,只小做惩戒而已。”说完一股阴气袭来,狰狞二鬼持索就要来拿自己怀中的少华。  君玉死死抱定不放,斥责道:“是你们枉做仙神,戕害扼杀人性,错在你们,我不会让他去的。”  “阎君住手!”一道金光驱散了阴气,白衣飘飘从天而降,“他们既已被贬凡世,原有自己的定数,只可顺其自然,阎君留情,随他们去吧。”  望着这耄耋老者,银须银发,君玉也不禁生畏,哀求道:“是郦君玉我行我素,动了宿命,不能累及他们,求天尊救他一命。”  “你既知如此,就该堪破名利,完成宿缘,早归天界。”  君玉道:“既天降机缘,赋予皇命,孟丽君就成了过去,世上只有郦君玉,非为名利,实则挚爱苍生,欲尽绵薄之力,匡扶元主以稳定社稷民生而已。”  “人间善恶不一而论,非你一己之力可行,若执迷不悟,自有劫数,好自为之吧。”  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从君玉脚边腾起,卷着少华翩然而去,君玉慌了道:“天尊不可,他不该为我而死,求您放过他。”  “不是因你,是劫数难逃,他们姐弟必有这一劫,自会有人为他们渡劫,你且回去吧。”  “少华,少华,”君玉追着,唤着。被一道霞光遮拦,是绾秀,凤眼明媚,皓齿樱唇,说道:“姐姐不用再追,星君必会无恙,你知道的已经太多,速速请回吧。”  绾秀轻拂彩袖,君玉似坠云雾,头重脚轻,身子重重跌在地上,却是绵软的很,又温暖又舒服。  “大人,丞相大人。”俩御医声声唤着,君玉终于醒了过来。  她拍着仍是思绪混乱的额头,想理清梦中的一切,却是越理越乱,索性问道:“刚才我是怎么啦,睡着了?”  “岂止睡着,您从昨晚睡到今日,都快天黑了。”  “啊!”君玉一惊道:“出去,你们先出去。”  俩御医听话站到门外去了。  君玉忙着推开被子坐起来,见自己身上衣服完整,是穿着衣服睡了,这才舒了口气,另一桩心事又涌上心头。她命御医进来问道:“忠孝王,没事吧?”  “没事,毒也解了。”  “解了?”君玉依稀记起梦中的情景,倒也不十分惊讶,只是奇怪道:“是谁解的?”  一个御医道:“天未亮前,有个白发飘飘的道人,自称是黄鹤仙人,与王爷有两年的师徒缘分,特来相救。”  君玉舒了口气,说道:“这就是了,我听王爷说起过,王爷如今怎样?”  “王爷身上的毒被这位老道用功力基本逼出,没有大碍了,咳了许多的黑血,如今虚弱还在昏迷中。这位道人还给大人留言,说以大人的医术,完全可以为王爷彻底清除余毒了。只是排毒时伤及肺腑,需要好生调养一段时期才可痊愈。”  “知道了。”君玉说着,起身整整衣服,问道:“我是怎么到了这屋的?”  “噢,是萧将军听我们说大人没病,只是累的,需要好好休息,便亲自抱了大人过来,还吩咐士兵守着,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你们给我诊过脉了?”君玉小心问道。  御医回道:“郦丞相医术胜过下官,不敢妄断,丞相只是寸脉有些不足,致使阴脉盛了些,需要多加调理,下官不知说的对不对。”  君玉笑了笑道:“放心,本相生来就羸弱,脉如女子,从小就调养,如今也壮的很,从山东到关外,不是也挺好吗?”  “是,是,丞相男生女相,是大富大贵之人,所以能辅佐皇上治理朝政。”  君玉又笑笑,出了屋子,入仕以来,每每有人瞩目,她都是这种以毒攻毒的姿态,谈及女相,坦然以对,才使朝廷内外的人慢慢释疑。  屋外,一队士兵正要出去换岗,君玉问道:“萧小呢?”,  士兵回道:“萧将军自从王爷脱险后,一直睡到现在还没醒呢。”  少华的屋子里,那张大炕上,萧小四仰八叉的睡着,把个尚在昏迷中的师父放在最里边,君玉要诊脉还要用力探身子,又不忍叫醒他。便绕到床头,抬起少华的胳膊,一手托着一手按,脉搏跳动微弱却是规律的很,呼吸平稳,脸上也褪去了青黑色,只是苍白的吓人,可能排毒时失血太多的缘故。  “丽君!”少华意外的叫了一声,君玉吓了一跳,再看他,双目微闭,嘴唇轻轻抖动,被按脉的手一下抓住自己的手腕,另一只手无意识的在空中摸着,喃喃自语着:“君儿,别走,别走!”  她明白这是潜意识的梦境,依着少华虚弱的手劲儿,她完全可以挣脱,却是不忍,任他握着,并把他还在空中挥舞的另一只手抓住,塞进被子里,没想到被他死死握住,不肯松了。  “丽君,你可来了,”少华继续梦呓道:‘抱歉,原谅我,我---”  觉得少华的手劲儿越来越大,怕他突然醒来,她正想甩开,旁边的萧小翻了个身,迷糊道:“大人也给我号号脉。”  君玉猛然挣脱,气道:“你壮的像头牛,睡的像猪,号什么脉!”  “唔”,萧小应了一声。他是被少华几句话弄得醒了,睡眼惺忪见大人正被师父任意的抓着手,大人眼里流露的那种神情温暖的很,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便情不自禁说了这句话。说完也清醒了,见师父并未醒来,忙给君玉解释道:“大人,我是觉得自己浑身没劲儿,睡不够。”  “这正常,你被你师父闹的情绪大起大落,多日赶路打仗,累狠了,像大人一样,睡够就没事了。”  萧小起身,给师父盖盖被子,说道:“师父咋啦,我还以为他醒了。”  “没有,刚才做梦呢。”君玉不愿多解释,岔开道:“昨天若不是黄将军制止,你还不知再说些什么呢,皇上在场,你这么口无遮拦,会给你带来麻烦,也会牵连你师父,以后万不可以这样了。”  “萧小知错了,当时我是被师父吓坏了,心疼他,才昏了头,可这也是萧小心里话,皇家世世代代为自己霸着皇位,每次保他还要死那么多人,还要心甘情愿的去死,这不公平。”  君玉想,许是萧小与少华的身世不同,这是师徒俩之间唯一不一样的地方了,却是要不得。便道:“几千年来,就是王者居上,皇帝作为公认的君主受百姓认可,只有这样才会统一臣民。没了这种信仰,这世道还不乱了,遭罪的还是百姓。这里没什么道理,就是一种凝聚民心的祖制,所以君王失了民心,便会被推翻,百姓就会陷入战乱。这些你必须明白,君王制至高无上,不可冲撞。你若得罪了可以远走天涯,可你师父有家有业,你会害了他。懂吗?”  这番话萧小听得懂,也给大人做了保证。  少华终于醒了,叫着丽君,睁眼寻找起来。那双眼中的惊喜,让君玉心酸,一天的阴阳相隔,如过了一世。她忙道:“哪来的丽君,是你做梦了,快醒醒,你都昏迷一天多了,才捡回这条命。”  她立刻让萧小吩咐士兵把备好的米粥端来,自己睡了许久,也早饿了。  少华不信,他坚信自己的感觉,说道:“就是君儿,不会错的,我抓到她的手了,又软又热,怎会是梦。”  君玉心里替他难过,直说道:“那是恩师我的手,被你一下子抓了,又可怜你刚死里逃生,心里不忍,才充当了一会儿,你别怪恩师才好。”  “真的?”少华失望了,神情暗淡下来,自语道:“那感觉,就像真的,我为什么要醒,恩师不该救我。”两行泪水从他脸颊缓缓落下。  君玉鼻子一酸,泪差点涌出来。见萧小和一个士兵端着粥罐和碗进来,她偷偷抹了下眼睛,劝道:“行了,你也别太伤感,她都离家五年多了,又从小与你分开,何苦,能活着就该知足。知道你昨日折腾我们多久吗,萧小为你和你那些将士们差点翻脸,还险些得罪皇上,为让你排尿,他跪着给你推柔,足足趴了近半个时辰,你就别再折腾自己了。”  少华苦笑一下,望着恩师和萧小道:“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萧小道:“师父活着就好,萧小再累也高兴。其实大人他,也---”还没说完,脚上就被君玉狠狠踩了一下,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少华感激的望着君玉,那张让他充满向往的脸,还有那把凌霄剑,这一切又进了他的记忆,猛地想起什么,两手在怀里摸着,脸色有些慌乱。  “师父找什么?”萧小问。  “画,那张画,你没见么?”  “画?是王妃师母那张吗,你怎么带在身上?”  “别问了,到底见没见?”少华急的一下坐起,眼前发黑,一阵阵眩晕。  萧小扶住他道:“师父别急,要是你在怀里放的,就可能是给你脱衣吸毒时掉了,我问问他们谁见了。”说完和那个士兵一齐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两人耸拉着脸回来,君玉早猜到不可能,不管是谁捡了,包括那些已开走的士兵,都不会带走的。  萧小道:“我说了,师父别着急,他们都说没见,也许---”  不等听完,少华掀了被子,就要下地,还要萧小为他找靴子。  “你干嘛?”君玉上前一摁,他竟没能挣得起来。  “许是落在山上了,我要去找。”少华急着说道 ,忘了自己身体根本做不到。  萧小道:“师父这样怎么能去,我带人去找。”  “站住!”君玉喝住他道:“天就黑了,上哪儿去找,明天还要赶路。”她又缓和口气对少华道:“听我说,芝田,你也征战多年,怎会不知道,撤下来时,已经是被人打扫过战场,又不是小物件,要有怎会看不见,兴许你赶着进京,又紧着来这儿,不定失落在哪儿了。”  她拉过炕上的被子,垫在少华身后,让他躺好,继续劝着:“算了,走那么远,要找也没目标,先吃点东西,你不是从昨天就饿了吗。我可饿的不行了。”  她端过萧小递来的粥碗,抬眼见少华眼圈一阵阵发红,失魂落魄的样子,把碗一撂,生气道:“不就是张画么,你为她这样,值吗!”  少华疑惑的看着恩师,猛然说道:“恩师难道还不懂吗,丽君毫无踪迹,唯有这张画日日陪我,少华说值,就值,不用恩师训教,我---”说到激动处,猛地一顿,咳了起来,胳膊撑着炕沿,咳得停不住,直到把一口血喷溅到地上。  君玉萧小吓愣了,一齐把他扶住,君玉手扳着他的肩膀,心跳到了嗓子眼,这一阵她可是被他吓怕了,再不敢惹他,脱口道:“是恩师错了,不该这样说,别急,别急,恩师再给你画一张就是。”  君玉说过后也没觉得什么,只感觉到已经神昏气短的少华虽然口不能言,却把自己为他在胸口顺气的手抓了,抓的那样紧,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见证这一刻。  天哪,自己这是说了什么,慌不择言,大错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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