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霜淡裹晓衣寒,独上枝头报春安。相思一阙边鸿月,待蜡数载知梦缘。 望着窗外细雪晶莹,远处梅花绽放,君玉临窗伫立,思绪万千,口中吟来,早已泪盈双眸。 素华带着莺儿上楼,手中一支浓密艳丽的梅枝,衬的她越发脸凝脂,鬓如墨,白皙俏丽。 莺儿怀里还抱着一个注了水的瓷釉梅花瓶,小心翼翼放置在窗前茶几上。 素华将花插好,随口说道:“老爷吟得好诗,在楼下就听到了。” 她抬头撇见君玉眼里的泪花,吓了一跳,吩咐莺儿道:“你去帮着静鹤安排下人打扫,准备午宴。” 待莺儿走后,素华才拉了君玉一把道:“怎么啦?” 君玉笑道:“什么怎么啦,你夸我诗好,我看是夫人锦绣萦怀才选得如此一株艳而不俗的梅枝,看着让人赏心悦目。”她嗅着梅花欣赏着。 素华走近,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不对,刚才还有泪哪,可是想起了什么?” “能想什么,如今朝中稳定,又无大灾,不过就是感慨岁月流逝,人生苦短罢了,多少个朝夕晨昏都是不等人的。” 素华道:“行了,你这已经比别人多出不少,哪个女子敢和你比,还不知足。” 她拿来外衣给君玉披上,又道:“今天是小年,一会儿家宴上,做几首喜庆的诗词,哄的义父母高兴点。去年大哥一家四口都在,家里热闹,今年也不能显出多冷清来才好。” “我看岳父这一阵挺高兴的,已经约了两拨好友赏梅了。” 素华欣慰道:“还不是因你和手下这帮官员撑着,这几年义父的担子也轻了,听义母说,再过几年他想退下来了。” 君玉却深知岳父的心思,岳父一向处事谨慎,深得先皇赏识,可如今的皇上果决干练,对岳父的几次劝谏都不以为然,朝中又有自己和一帮新锐大臣,他是因此顿生迟暮的感觉。 君玉穿了披风,说道:“我先过去,与他聊聊,你忙完再去陪陪岳母。” 素华忙叫住她道:“节下里几处的年礼我都备好了,今年还多了一份孟府的,你也抽空合计着安排过府的日子。” 君玉回身笑道:“知道了,如今魁郎进了太学,前日哥哥还与我商量,想让我收个小弟子,这样两家走动的也方便,我已经答应了,你再多备一份礼吧。” “他虚上一岁才十二,怕是国子监最小的学生了吧,这么聪慧,定是得了姑姑的慧根,只是小小年纪,别让那些纨绔子弟欺负了。” 君玉不以为然道:“不小了,哥哥那时可没什么背景,还不是从小刻苦,科举一开,就考了头名。侄儿是福窝里长大,也该早历练了,我给他找了陪读,是个寒门子弟,比他大三岁,在学里也能有个照应,再说,我的弟子谁敢欺负?” 从弄萧亭出来,迎着飘飞的小雪花,穿过梅林。在月洞门边的空地,见到君眉刚刚练完一套剑法,一身红衣,凤眸含笑,收了剑,对君玉道:“这一阵大人忙的也不与眉儿练剑,见了大人,手都痒了。” 君玉道:“你拜进了名师的门,大人可不敢与你比了。” 她拉过君眉,认真问道:“前几天萧小请人来提亲,你为什么没答应?” “你咋知道的,我,我不想成亲。” “那你还缠着人家?萧小马上就到了弱冠之年,他师父在帅府为他安了家,你不嫁,也别耽搁人家娶媳妇。” “谁说不嫁,我只是想跟着大人多玩几年,做了他媳妇就没这自由了。” 按说他们的婚事也不是多急,可这两人都是无拘无束惯了,在人前形影不离,比婚后的夫妻还大方,他们已经不是孩子了,不能不顾及影响。少华在信中也是提到,至少要把他们婚姻订了,以后在两府里进出,也能名正言顺一些。 君玉按想好的说辞劝道:“你现在与萧小先把婚约签了,何时出嫁你们自己定,如今萧小是在衙门当差,不比军营,那些个官吏可都是有家眷的,难免看上他这个宣武将军,把哪家的女子嫁给他,你后悔就晚了。” 君眉嘴硬道:“他敢!”可心里也打鼓,萧小从跟着大人山东一行,又平叛立功,一路飙升两级,成了五品的将军,又担任了大都□□卫统领,自己都嫉妒,何况别人。 最后还是同意了,说道:“大人,就是订婚也要等到明年,现在一说这些,我就心慌,就希望永远长不大多好。其实,我若是男的,也不比他差,一想到要给他当媳妇,就觉矮了一头,别扭。” 君玉能体会到君眉的心理,安慰道:“放心,就是你出嫁了,大人也留你在府上当值,舍不得让你在家憋着,你也不是贤妻良母的料。” “谢谢大人。”君眉笑颜顿开。 在君玉心里,除了喜欢这姑娘,还存有一份对道林的承诺,只要自己活着,就要让君眉过的无忧无虑,一如少女时的无拘无束。 几日后,大雪放晴,被雪洗礼过的天空,湛蓝色里没有一丝瑕疵。远处一朵白云,犹如棉团,镶嵌在蓝色的锦缎上,空旷、邃远,就像君玉此刻的心境。 眼下都监总御史赫英一行已经巡查了两省一都的重要州郡路府,威慑之处,效果明显,也有官员自首并揭发不法事件,请求得到宽赦。还清理了两个严重违法的贵族大户,他们仗着氏族权势,连当地官员都不敢得罪他们,这次却被铲除,家产充公,大量的土地都分给了受过他们迫害的村民。 狡诈、反抗、动武,清查中所有这些逆流,都被军队的侦破、威慑给压制住了,一时大小官员人人自危,尽管君玉指示刑部对所涉及官员要酌情从宽量刑,可还是引出不少怨言。 君玉也知道此手段过于严苛,是因形势不得已为之,另一面还要把对官员的抚慰、关心做足,使那些清正廉洁的官员无生活之忧。 根据巡查御史调查的官员生活实情,许多底层官员薪水很低,若无贪贿,生活确实清苦,家里摊上生老病死的,捉襟见肘是常有的事。经过朝廷酝酿,皇上特批,给五品以下官员涨薪两成。三品以下、五品以上官员涨薪一成。还对查证属实、确实困难的官员给予救助、廉洁奉公的提拔升迁。当然,这要在惩治贪污受贿的前提下。 一切尽在君玉掌控中,她却又考虑起更长远的规划,那日受少华提醒,也是她曾想到的,提高官员自律才是治本的基础,先天施教与后天补救是两大措施。 两份奏议的条陈已经递上,一连几天皇上也未提及,前日却提出要来府中赏梅,并提起君玉曾和众位儒生饮酒做联句的雅事,说自己钦羡不已。 皇上弦外之音,君玉也明白,这两年,府里梅照开,花照香,自己却没了兴致。修平殁了,金彪流放,曾经联句的众人几经变迁,也因自己的职位有些拘束,除了新晋的这帮弟子心气高,自己哪里还想过聚会的事。 皇上既然提出,必有他的用意,也许与自己上的奏议有关,考虑到这点,她便在请帖上下了番功夫,怡情有趣的、学识渊博的、德高望重的,还特意请了国子监司业、监丞,这两位可是在教学上各有所长,又各执己见,缺不得。 从前日得了信儿就开始准备,府里众人也忙的团团转,相府两位相爷细心商议安排接驾事宜,君玉摸透皇上的脾气,对岳父道:“皇上的脾气,只要不在朝堂,随意的很,缛节多了,反而拘束了他,只要保证安全,其他都看皇上的意思,顺其自然就好。” 今日早起,君玉就在府里走了一遍,见各处积雪都已清扫干净,石径甬道不染纤尘,新请来帮厨的人早忙上了。静鹤坐镇指挥,莺儿跑腿监督,这俩女子不亚于一位老练的男管家,诸事忙碌,也安排的忙而不乱,井井有条。 君眉又调来顾府卫队,分散在府中各处警戒,加上鹿昭二人的侍卫队从昨日就轮流在府外周边巡逻了,皇上也必会带亲兵侍卫来,这安全问题,君玉并不十分担心。她望着头顶上的蓝天,眼眸中那朵独一无二的白云,开始细细思考皇上的用意,自己如何用这场赏梅宴促成元朝翰林学府以及科考举仕又一新政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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